第六章 在隔离下生活

我又敲了一次门。它看起来和墨尔本的那条街道上的其它房门都一样,但是它却有点奇怪。门里面有人朝我喊叫。然后窗帘轻轻地动了一下,我瞄到有人隔着窗帘缝看着我。门还是没开。我寻思着这条街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躲在自家的窗帘后面看着我。为了让他们看得更仔细,我打开手提包,假装聚精会神的找东西。我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喊声,但我却听不清她喊的是什么。我猜肯定是“走开”之类的话。透过关着的门还能喊什么呢?我的新朋友穆娜,一个22岁的阿拉伯天主教徒,给了我这个地址。或许这个地址是错的。我转过身准备离开,感觉自己像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似的,心中因为那扇门的无礼越来越气愤。突然那扇门蓦地打开,穆娜站在门口满脸堆笑。她把我叫回去,告诉我她非常高兴我去看她。我转身走回房子那儿,满心狐疑。

许多年之后:门铃响了起来,我打开在贝鲁特的家门发现一位老者站在门口想要拜访我丈夫。我跟他讲马扎尔(我丈夫)不在家,但就快回来了。我本以为他会说稍后再来。可他就站在门口那儿一动不动。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感觉有些尴尬。他打破僵局问了一个惹来所有麻烦的问题:“我可以进去等吗?”又是一阵尴尬。生活在阿拉伯国家的整整25年中,我只记得有2次男人问我这个问题。两次我都说了“不”,两次的决定也都不容易。这次我尽力地算计这位老者的想法,寻思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文化线索。首先,他的年岁赶上我父亲了,可我也不再是年轻人。他觉得我们已经超越性别界限了?我如果暗示他不安全是否会侮辱他呢?第二,或许他只是需要坐下来,他已经没力气走到附近的咖啡店那儿等了。我怎能如此缺乏同情心呢?从另一方面讲,也许他是那些更为刻板的基督徒之一,决不会坐在咖啡店里,因为咖啡店对他们来说是世俗之地。我还能建议他坐在哪儿呢?我没法想象让这样一位尊贵的老人坐在楼道里的看门人的椅子上。可是如果我让他进来的话又该怎么办呢?肯定会非常别扭。我是该让他坐在客厅里,把楼道里的前门敞开,然后忽略他?还是我该给他倒饮料,按照平常的好客之礼对待他——但是不返回屋子里,敞着前门?那样可行吗?黎巴嫩的规矩是不是不同于我所了解的其它国家的规矩呢?我跑到阳台上,希望能看见马扎尔的身影出现在街上,但却没什么收获。

经过苦斗之后,我向他道歉因为习俗的关系我不能请他进屋。提醒这位阿拉伯老人在他自己的国家里习俗是问题所在似乎有些可笑。正如我所担心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边离开边宣称自己再也不来了。我担心自己做错了,马扎尔一回来我就和他说了这件事。马扎尔记起那位老人其实是一位基督徒,他的亲属也住在我们楼里。当马扎尔去拜访他向他解释情况时,那位老人直接对他说:“你妻子侮辱了我。她的所作所为证明你们是穆斯林。可我们可以彼此随意串门。我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你们不是基督里的信徒。”

开门的一刹那可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情况。在我的故事里,一位信基督的阿拉伯人来到另一个阿拉伯家门前。他遇上一个没按照西方惯例或他周围的阿拉伯基督徒的习惯行事的西方基督徒。我的做法是按照我穆斯林婆家人的习俗和西部贝鲁特的泛泛穆斯林文化。我们认识的其他阿拉伯基督徒也会和我有同样的做法。另一方面,有些穆斯林也会请他进门。或许我该回到多年前在墨尔本看到的那个做法里,有人敲门的时候,也隔着门大喊:“谁呀?”

这个事件过去不久,一位老朋友从摩洛哥来拜访我们,我们谈到了在他的国家里门的学问。他说:“传统上,家里的男人开门以防让自己的妻子看见男人,这样就会避免名誉的问题,如果她被别的男人看见的话,甚至会带来杀死她的极端后果。但由于女人们可以来往公共场所,和独自出门,男人开门的习惯正在发生改变。一般都是女人到别人家借些什么东西。现在被普遍接受的黄金法则是家里的女人白天应门,因为男人们都不在家外出工作,家里是女人的活动范围。男人在晚上应门。”

看法的问题
在阿拉伯世界里,出生的不是“婴儿”,而是“男”婴和“女”婴。对西方人来说,这个世界由人组成,而且我们往往与人交往时不强调性别差别。但在穆斯林社会中,生活是建立在性别基础上的。世界在本质上是男性和女性。一个东方女性与一个男人说话时不是跟一个人说话,她在与一个男性的人说话,而且她的行为也由此改变,一般会保持一段更为礼貌的距离。人们注视我们,而且很快就根据外在表现下结论。当我在约旦和一个当地基督徒家庭住在一起的时候,母亲和儿媳总是争吵不休。年轻的儿媳通过当地的商店出售酸奶。一天,一位顾客急需一些酸奶,就到家里来买。她不肯从家里卖,他就离开了。整个对话过程超不过5分钟。后来,愤怒的婆婆大声地一遍又一遍地训斥儿媳,因为她在门口与那个男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过长。她说她应该直接拒绝那位顾客,把门关上(我觉得这个做法听起来有些无礼)。多年之后在摩洛哥,一个男人走错了门。我开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找错了,就问我他要找的那家人住哪儿,然后离开了。我回过头却发现自己的丈气愤地问我为什么在前门口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陌生人闲聊。
在开罗的埃及朋友们对他们的名声非常小心。不管什么时候有男性亲属或夫妇去拜访他们,丈夫总是会在阳台上转悠一阵以确保邻居们知道他在家。人们总是猜疑,还说闲话。我们实在太天真了。

各种形式的性别隔离其实是性行为的力量和重要性的证据体现。穆斯林妇女很注重避免使自己的性征影响自己与男性的交往。接下来的叙述来自一位穆斯林妇女,可能有些夸张,但确实向我们展示了一种不同的世界观。她说:“我们都知道当我们卷起袖子时,男人们就会只注意我们的手而不是我们所说的话。”我觉得许多西方女性都不会想得到手臂也可以令人兴奋。

全世界的女性和男性都会用声调的变化表达对彼此的兴趣。我们在穆斯林社会里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你与邻居和她丈夫说话时用同样兴高采烈的问候的话,那么你邻居从你所收到的信息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与异性说话时,你需要用一种更冷静的语调。西方人往往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有点天真,但是穆斯林非常清楚这些界限。东方基督徒们也是一样。因此,我们就有了所有这些关于过滤性特征的非书面规定:避免长时间眼神接触,采用端庄的姿态,注意声调,保持较为保守的举止。我们对同性热情亲切的同时,应该通过对异性采用较为冷淡的态度(比我们与西方人接触时更冷淡)保持距离。
家庭控制成员的性行为。由于其与家庭荣誉的联系,性行为最容易使家庭团结破裂。

总结来说,性别的分离、在年轻人面前装作性不存在,以及性行为作为家庭荣誉的鲜明特征所附带的价值都只不过是在确定其至高无上的重要性。性行为,简短捷说,是通过不断的否定得到肯定的。

性别隔离在日常生活中是什么样的?这份来自东南亚的描述符合任何一个阿拉伯国家施行隔离的家庭情况:
我们被邀请拜访一个我丈夫以前拜访过的家庭。他告诉我说他从来没见过那家的妻子。她是呆在一幅帘子的后面。饮料和点心预备好的时候,他就会听到帘子后面的一个敲击声,然后他的朋友就会走过去把妻子准备好的东西端过来。立刻,我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除了眼睛之外浑身完全遮盖起来的女人的形象。我也禁不住遐想那样的一份关系如何进展呢?

那个男人把我们迎进了他岳父岳母家。接着,他把我带到一个帘子后面的房间里。我穿过帘子,直到我们回家为止,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丈夫。三位谨慎遮盖着身体的女士欢迎了我。她们是妻子,妻子的母亲和她11岁的妹妹。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我至少可以看见她们的脸。妻子忙不迭地在厨房里做饭,所以她母亲示意我坐在餐桌旁。她的小妹妹忙着帮姐姐准备两份点心 ——一份给她们的女性客人,另一份给在客厅里的男客人。每一次妹妹准备好了点心后会小心的把点心放在帘子下面,然后再小心的把盘子推到毗连的房间。她父亲接着会把点心端过客厅去。

那位妻子非常友好,性格也活泼愉快。我很快得知她和她的四个兄弟姐妹都参加一所宗教学校接受正式教育。我问她母亲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公立学校上学时,她解释说:“我们相信死了以后,安拉会问我们是如何养育子女的。我希望做得好。”妻子很迫切地想知道我是怎么信基督教的。她们都饶有兴趣地仔细听我回答。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她明白信基督教需要我自己的决定而不是我生下来就可以享有的。随着我对她们的了解的加深,我意识到她们真心的渴望蒙安拉的喜悦。对她们来说,蒙头就包括其中。在酷暑中蒙头并不是她们的某种负担,而是众多顺服安拉律法的方式之一。那天我离开她们家的时候,我意识到那位妻子根本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她是个非常快乐,非常满足的女人。当然,我觉得她仍旧缺少了通过基督与神建立的特别关系。

对女性性活动的矛盾情绪依然在穆斯林文化中占上风。

地中海人传统上相信,一个男性不可能抑制住每次看见一个绝经期前女性时所驾驭他的那种强烈欲望,而女性被认为更无法拒绝男性。

在有些传统文学中,女性被描绘成了邪恶的化身。她有强烈的性欲,自己无法或不想控制。她有时被描绘成男人道德威胁的源泉,会故意招摇魅力将他引向灾难。在未删减的《一千零一夜故事》中就有些色情部分。其道德标准遭到了现代阿拉伯作家的抨击(比如,在Taha Hussein的《山鲁佐德之梦》中。)

在一些穆斯林国家里直到今天,一个女人仍被认为不具备法律和道德责任能力。因此,她必须有一位守护者(Wali)保护自己的一生,并为自己负责。我们看过一部流行的埃及电视剧,名叫《已婚的陌生人》,剧中就描述了一位成功的商业女性因其丈夫不愿出具允许她出国的书面许可而不能参加一次在国外的会议的不和谐困境。管理部门拿出了她丈夫的指令阻止她离开机场。

女性的这种危险形象用在西方女性身上时就更为强化了。因为西方女性不受任何传统社会的约束,不必控制自己的行为。我们听过阿拉伯朋友们讨论,认为西方女性在性方面更自由也因此更危险。这种想象中的狂野的、喝着威士忌酒的西方女人,没有任何私人或社会约束,肯定在头脑里就是十足的荡妇!电流在男性世界和女性世界中间闪来闪去,可我们西方人漫不经心的一穿而过,毫不知情,因为我们只看到人,而且试图以同样的方式与两性相处。

我们现在可以从上面的几个故事中知道,在穆斯林文化中,在男主人不在家的情况下男性通常不会进屋。这就是我们开篇时洛丝玛丽和 慕思塔法的问题。他本以为女主人会让自己等汤姆回来之后再来,但洛丝玛丽却热情的邀请他进屋,为潜在的成见打开了大门。阿拉伯文化假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然而,如果性在任何程度上闪过洛丝玛丽的思维的话,因为知道穆斯林文化对性持有非常保守的态度,她也可能不想通过暗示他肯定有性企图而侮辱他。先知穆罕默德归结出一句话:“无论在哪儿,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在一起时,撒旦会是在场的第三者。”社会会往最糟糕的地方想。名誉失去了就无法再次赢回。

洁净代表圣洁
另一个看法的问题是穆斯林和基督徒可能彼此诽谤的方式。穆斯林曾经告诉我,还有其他人,伊斯兰教是最好的宗教,因为根据《可兰经》10:54伊斯兰教是最洁净的宗教,而基督徒们都很肮脏。他们按其字面意义意指。有许多记忆从数个世纪以前流传至今,当时人们发现西方十字军士兵的个人卫生低于当地穆斯林的水准——他们很脏。从另一方面看,20世纪早期在同样地区的西方宣教士把穆斯林人群描述成遭受着“不卫生的环境、尘土和被忽视”所带来的痛苦。穆斯林和基督徒都把事情的起因与彼此的信仰联系在一起。

穆斯林每天洗浴好几次。除普通的洗澡外,他们每天五次进行仪式上的沐浴,并且在发生婚姻关系后也清洗。在抽水马桶里总是提供水,因为纸是不够洁净的。学校里孩子们的宗教学习的一部分就是学习如何在一定活动之后清洗自己,重获仪式上的结净。阿拉伯女性会除去所有的多余的毛发,因为毛发过多被视作不温柔也“不洁净”。割礼,所有穆斯林男孩子都必须接受的并与亚伯拉罕之约相关联,也是“更洁净的”。

这种个人的洁净转变成对家园的清洁。妇女每天刷洗两次地板是很典型的。即使屋子每天都被清扫,女人们还是会临在客人到达之前掸尘。餐具一般会在完全打开的水龙头下清洗,并漂洗多次之后才被认定是干净的。大部分商店和许多家庭早晨第一件事是先被熏香“洁净”。

在西方的穆斯林告诉过我他们对去西方人家里吃饭很是紧张,因为盛上的食物可能不是“洁净的”(hallal)。他们会开车去很远的地方买根据可兰经以hallal的方式宰杀的肉。这与旧约律法要求肉中不可带血是一样的。有些穆斯林担心使用被“肮脏的”猪肉污染过的餐盘或食用被污染过的厨房准备的食物。如果是真实的话,告诉穆斯林你家里从来没有过猪肉是好的。如果你怀疑盛着你的食物的盘子狗也用过的话,想想你会感受如何:盘子洗了也不觉得干净!

致命的流言

英语有句俗语说“棍子石头打得断我的骨头,但是绰号永远伤不着我。”这句话只不过是虚假的骄傲,每个人都知道那不是真的。绰号确实不会伤害我们,但是在某些国家里失丧的名誉却可能是致命的。关于一个女人的不端行为的流言可能致使她被自己的家庭所杀害以重新赢回家庭的荣誉。布萨尼沙班(Bouthania Shaaban)描述自己1968年在叙利亚她们村子里亲眼目睹一幕荣誉处决的经历,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年轻人刚刚杀害了他自己的亲妹妹,手里挥舞着一把滴着鲜血的匕首走在大街上。当他走到警察局自首的时候,为让所有人都听得见,他大声地喊道:“我杀了她,挽救了我们家的荣誉!”

我认识一些男性亲属为重新赢回荣誉的家庭,杀害或试图杀害他们的一个女人。一个穆斯林女孩儿和一个基督徒弟兄逃离埃及到海外结婚。那个女孩儿的父亲命令她哥哥杀了她。哥哥拒绝时,那位父亲把自己的儿子赶出了家门直到他遵守自己为止。那个哥哥搬去和一些学生们住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颓废的人。

在叙利亚,人若是看见妻子在街上与一个男人说话,对她与人通奸的怀疑就得到了完全的确认。她将被杀死以挽救家庭的荣誉。在约旦,一个基督徒女孩被发现与一个穆斯林已婚男人有恋情。他的家人把两个人痛打了一顿,女孩儿也因此变成了瘸子。这件事过去许多年之后,我家搬到了他们家附近。她叔叔一天晚上来了,喝得醉醺醺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他大声地喊叫着要杀死她好澄清家族的名声。邻居们介入其中,阻止了他的企图。由于我只在那个地区住了三个月,我真怀疑这样的事件发生的到底有多频繁。

但是他真的是要杀她吗?在一定情况下,人们会失去控制,周围的人应该施加限制力量。在北非,一个少女养成了放学后和一些男孩子们慢慢走回家的习惯。她父亲非常严格,当他发现自己女儿的这个毛病后被气得抽搐起来。她在为自己找寻丈夫的过程中连累到了自己,还毁了自己家族的好名声。他暴跳如雷地在自己家周围又喊又叫,扬言要杀了她。那女孩儿躲在自己的卧室里不敢出来。母亲充当调解人试图让丈夫平静下来,但是他却让自己陷入一种狂怒之中,完全失去控制。他从厨房里抓起一把刀,开始砸女孩儿的卧室门,声音很大,不过没砸出什么坑来。该是请大家帮忙的时候了,母亲急忙跑到邻居家请求帮助。那位父亲气得不行,讲理或恳求根本无济于事。唯一挽回荣誉的办法就是“把她杀了”。

邻居家女主人这时候采用了震惊法:她抱住那位父亲使他的手臂和刀子都动不了,告诉他冷静下来,原谅孩子。突然,他被带回到现实中,为自己被邻居的妻子紧紧抱住而尴尬不以。局势被控制住了。邻居们都肯定地说知道他们是个体面的人家。他们还说知道他的女儿肯定没做什么可怕的事:“我们都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她就是岁数小,为我们的缘故原谅她吧!”女孩儿没送命,但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一个多星期,吃的东西都得靠她妈妈偷偷地给她递进去。

广为流传的荣誉处决上了全世界的新闻头条。实行者中有基督徒,也有穆斯林,正如上面的例子。(这种做法在其他宗教中也有发现。)这其实是古老部落生活的残留。许多当地人都反对这种习俗,可是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之一是他们被其他人看作道德标准低下的人。其暗中之意是如果你反对荣誉处决,那么你就是支持婚外性生活。

家庭的荣誉,作为社会中最重要的因素,寄托在女性的身上。在西方,“处子”的典型定义是没有过性经历的男子或女子。在阿拉伯文化里,处子是一个能证明自己的女性,如有必要,可以通过医生的鉴定。女人的生活可能就维系在这一证明的平衡点上:家庭可以只基于失丧名誉的基础上就杀死她,并不需要任何证据。流言在这类社会里真的可以置人于死地,而避免流言的产生是行为规范的控制因素。由兄弟来回护送自己的姐姐或妹妹是很普遍的,直到女孩子订婚为止。一个十分严格家庭的哥哥说现在护送自己的妹妹要比以后不得不杀害她容易得多!

法律对这类的谋杀有一套特别的规定。这些规定可能不被编集成典,但人人都了解。它被算作对生命、财产和荣誉的正当防卫,而不会像杀人罪那样被判以重刑。我问过两位阿拉伯律师对此罪的从宽处理是否是因为广为理解的社会负罪感。首先,社会要求这种处决;其次,社会不会介入对这种处决的阻止。一位律师肯定了这一观点,但似乎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一位阿拉伯基督教牧师说这只不过是在对这种文化过分慷慨,减缓的刑罚只是对女性的另一种压迫,而男性却不会遭到同等的后果。

作为基督徒,我们应该完全反对这一习俗。我们在新约福音书里有个故事,讲到基督拯救了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女子:那个女子犯奸淫被抓住。耶稣斥责那些男人们的双重标准,放了那个女子,警告她不可再犯罪。今天东方传统社会的问题是人们没法承认婚外性生活是错的,而与此同时,原谅她并使她可以重返社会。我们需要反对这一习俗的同时,基督徒男性也需要谨慎自己,以免由于自己不合适的行为使当地女性陷入麻烦当中,比如,在街上与女性谈话,特别是不要在街上以随意的态度玩笑。当地穆斯林男性朋友在街上碰见我的时候,他们只是稍微点一下头或简单地问候我一下,再无其它。

荣誉与空间
这个故事来自一位居住在约旦首都的美国男子:

我决定要尽力尊重我妻子的一位保守的单身朋友。每次她敲门的时候,我就会让妻子单独去开门迎接她,我还让她们单独在客厅里坐着聊天,把门都关上,所以我既不会看到她们也不会听到她们的谈话。一天,她告诉我妻子说:“你丈夫是个非常体面的男人,不像别人(另外的一位美国丈夫)总是请我进门,把我带进客厅,跟我说话还在我和他妻子谈话的时候给我们拿东西吃。”我给其他的西方男士们讲这个故事帮他们明白“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最符合逻辑的方式”并不总是在这个文化中最体面的方式。

在社交场合,人们总是会尽力坐在同性旁边。所以他们好像在玩儿音乐椅子游戏那样好让同性别的人坐在一起。他们会注意有哪些椅子还闲着,这些椅子如何被分配在屋子里的客人之间,然后选择合适的座位。简单说,如果一个男人挨着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会令他们很不舒服,除非他们是家人或配偶。如果有人在大家就入座了之后才进来,唯一的空位又是在异性旁边,他人就会起身挪动位置直到恢复顺序为止。如果他们进来,发现只有一个空余座位而旁边的人又恰巧是异性的话,他们就会停顿一下环顾四周,接着就会有人站起来换个位置。我最近读到一片文章,说这种习俗已经慢慢消失了,现在只会在村庄里出现。然而,在上层社会、西式的、穆斯林或者贝鲁特社交圈子的晚宴上还是会看到这种情形。差异可能是非常熟悉的家庭朋友会坐在一起。乘车出游时的情况也是一样。我常常让出自己在前面的座位以便互无亲属关系的男士或女士不必一起坐在后排座上。男性乘客会坐在前面与男性司机一起。一起乘坐出租车(被称作“serveece”)也是一样。如果一辆出租车里坐满了男性,只剩一个空位时,女性会拒绝与他们共乘。她们会等下一辆适合自己乘坐的出租车。女性如果单独乘车一般不会坐在前排,但如果其他男性在路途中上车坐后排的话就可能决定挪到前面。如果男性和女性共乘一辆出租车,他们彼此保持一定距离。我有一次和一位年轻的基督徒女士在约旦首都安曼乘坐出租车。车为我们停下的时候,后排紧靠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年轻男人。我们两个都和他一起坐在了后座上,但是她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手提包很夸张的往他们两人中间一塞。那个得罪了我们的男人蜷在他的角落里直到下车逃开。

基督徒和穆斯林隔离?

在许多国家,一般穆斯林大众和少数基督徒之间的社会交往少到了极点。少数的当地基督徒可以教我们学会如何在当地穆斯林文化中生活吗?这要看他们两者间是否分享同一种文化。答案会因回答者而异。当地基督徒的回答从一个极端一直到另一个极端,从“我们之间没有差别,我们分享一个共同的阿拉伯(或东方)文化”一直到“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因此,我不得不凭着自己在基督徒占少数的各个国家(包括埃及、约旦、叙利亚和黎巴嫩)中的生活经历来填充中间的部分。这两种回答都是真实的。

在安曼,我和一个阿拉伯基督徒家庭住在一起,那位年事已高的祖母常常把我带到阳台上,给我讲那些住在附近的讨厌“肮脏”的穆斯林的事儿。我观察着她家的房子和那些穆斯林的房子,没看出什么不同来。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我在悉尼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一个中东的基督徒指出邻居当中哪些是土耳其人,告诉我说土耳其人不爱干净,他们“在地上吃东西”。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地位很低的人,可是我没明白这点。那时我还不曾认识土耳其人,也不知道土耳其在哪儿,我更没看过人们在地上吃东西,所以这些听起来很可怕,也接受了她的观点。我想象着人们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从面前放着的盘子里吃东西。多年之后,我访问了土耳其,发现那儿的人们对自家的清洁卫生要求极高。(公共环境就另当别论了,也使我们想起需要了解其他文化如何看待对公共环境的使用。他们可能认为自己不必为公共环境负责。)土耳其人会清扫并擦亮房前的大理石台阶,却把垃圾顺手扔在外面。他们不允许穿鞋子进屋以避免把街上的泥土带入屋子弄脏地板。如果他们在地板上吃饭的话,地板会像餐桌一样干净,还会铺上特别的地毯和餐布。我觉得我的那位朋友可能吸收了过去在土耳其穆斯林帝国统治下的阿拉伯基督徒的观点。

另一个中东的基督徒告诉我甚至是穆斯林和基督徒家庭之间的关系也完全不同,因为基督徒们非常友好,体面,也很有餐桌礼仪。

这些来自穆斯林和基督徒的评论支持了我所得到的大体印象,那就是同一国家的穆斯林和基督徒可以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有时两者的文化习惯也不同。基督徒为受二等公民的待遇而挣扎,可能要一直应对主导文化。在今天的某些穆斯林国家,基督徒们仍然在忍受着严酷的逼迫。在两个团体之间存在着极度的敌意。来自不同阿拉伯国家的基督徒告诉过我:“我不是阿拉伯人。我是埃及人(或者黎巴嫩人或者约旦人等等。)”问题是这些基督徒正陷入一种典型的穆斯林误解之中:阿拉伯人等同于穆斯林。伊斯兰教出现之前两者就不等,现在依然不等,而且我希望鼓励阿拉伯基督徒保留自己的阿拉伯身份。阿拉伯语言随着阿拉伯的侵略遍及中东和北非,阿拉伯成了伊斯兰教的代名词。它还成为了一个政治词汇,随着许多先前不自称为阿拉伯人的人们现在开始使用这个名称。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当地基督徒不愿被冠以阿拉伯人的名头的原因。有些基督徒还给自己的孩子起西方的名字,而不用阿拉伯名字,因为穆斯林们也用这些名。所以如果你遇见一位有着西方名字的阿拉伯人,你可以肯定那个人是个基督徒。当人们见面时,这些不同的名字就成了线索。他们立刻可以猜出对方的宗教信仰,这也经常意味着他们不会与这个人做朋友。

我们的一位埃及朋友在埃及作牧师。他又一次到我们家之后,加入了客厅了另外四位男士的谈话。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唯一的基督徒时,他变得及其安静紧张。最后,他放松下来,愉快地和他们聊起来。后来他告诉我们说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穆斯林接触。他以前虽然没有特意地避开穆斯林,却从来没加入过他们的社交圈子。另一次,我们安排要带一些美国客人拜访一位伊斯兰教的教长,与他讨论伊斯兰教。他们都是学比较宗教学的,也一直在学习伊斯兰教的基础教义。我们在Al Azhar 见面。Al Azhar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大学中心和穆斯林宣教士培训清真寺之一。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都来参观这座美丽而又历史悠久的敬拜胜地。经过介绍之后,我们进入了清真寺。所有的美国人都在门前脱下鞋子,女士们还戴上了头巾。突然,我们听到了一阵混乱。那位埃及基督徒穿着鞋子径直走进了清真寺。清真寺里敬拜的人们大声地喊叫起来,他连忙跑了出来。显然他以前从没曾去过清真寺。

一对住在欧洲的阿拉伯基督徒夫妇访问北非去鼓励当地的基督徒。他们住在一位穆斯林背景的当地领导家里。一个男人后来告诉我讨论的主题停在了西方基督徒对当地习俗的迟钝感应上。但在讨论过程中,男人们看起来很不舒服,不断的变换座位。那位阿拉伯女士刚刚从海边回来,还穿着短裤,坐在她对面的男士们发现自己可以一直看到她的大腿。要么是这对夫妇久居欧洲已经对自己先前的文化失去了敏感度,要么就是他们以前在自己的国家里就以西方的生活方式生活。主人需为此事负责因为是他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他家里的。

我从一位黎巴嫩的基督徒女性身上选取了积极的例子。她曾在另外的一个国家里与许多穆斯林为邻。她的一位邻居因为自己的弟弟参与示威游行被捕而变得忧心忡忡。被出狱释放可能非常困难。那位基督徒女性跟她说:“我也为你弟弟的境况感到悲伤。我知道安拉怜悯他,所以我会祷告祈求他能够被释放。”两个星期以后,那位穆斯林女士兴高采烈的走到她家门前。“奇迹发生了。他被放了出来!”这位阿拉伯基督徒给我们的建议是“安拉要我们成为我们周围人的祝福”。穆斯林的确有一些不同的习俗,就像这儿的天主教徒和许多其他人一样。可是这些做法本身没有什么错误,也不应该把我们分离开。我们都有人的本性。我们参加他们的庆典也参加他们哀伤的仪式。参加这些活动不会导致我们产生任何程度上的信仰妥协。看吧,这就是耶稣愿意待的地方。可他还是因为与不应该接触的人接触而备受批评!那些不愿与耶稣的朋友有任何来往的人把那些人叫做“罪人”。特别是女性,她们可以分享彼此的生活,帮助照顾家庭。如果有个婴儿出生,我们可以帮忙;或者如果一个孩子病了,或者一家的主妇忙不完家务,我们也可以帮忙。我们可以做亲密的朋友。我们受呼召成为基督的样式,不管我们得到的礼遇好坏。”我觉得带着这位女士的这种态度,我们不大可能得到不好的回应。我们可以依靠东方的基督徒们教我们如何在穆斯林中间生活吗?答案因人而异,所以多问问。

Notes

1. Bruce Malina, The Social Role of Jesus and the Gospels, Routledge, London, 1996, p.51.
2. Ibrahim Muhawi and Sharif Kanaana, Speak Bird, Speak Again: Palestinian Arab Folkta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9, p.34.
3. Malina, op. cit., p.43.
4. Samuel and Amy Zwemer, Moslem Women, The Central Committee for the United Study of Foreign Missions, Massachusetts, 1926, p.193.
5. Bouthania Shaaban, Both Right and Left Handed,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88, p.3.


作者:Christine A. Mallouhi Original English Publication by MonarcH BOOKS Oxford, UK & Grand Rapids, Michigan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