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教生涯的中途反思

我喜欢住在阿拉伯世界。当我走在附近跟邻近居民打招呼时,他们总是笑脸相迎。这是我的家,甚至在两次海湾战争期间我也没离开这里。第二次海湾战争的时候,邮差敲我家门,像往常一样每周一次跟我闲聊,并且偶尔还能给我出点小主意。他说:“你还在这里吗?真好,你知道吗,这里的许多人都问我有关你的情况。我告诉他们说你跟喜欢残杀阿拉伯人的邪恶美国人不一样。我跟他们说你的孩子都出生在这里,去当地的学校上学,和我们一样说阿拉伯语。你是像我们每个人一样的好人,是好穆斯林。”我在阿拉伯世界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我感觉被阿拉伯人所爱,我也爱阿拉伯人。

当我是一个十几岁青少年,我心目中的基督教工作英雄是那些去到一个国家,为那个国家尽心效力了五十年之久,甚至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果效但仍然锲而不舍的人。我不想过着安逸的生活。种子必须死在地里才能结出许多果实来(约翰福音12:24)。有人播种,有人收割,但无论撒种的还是收割的都一同快乐(哥林多前书3:7;约翰福音4:36-37)。我想成为不同寻常的人,成为播种者;去做那很少人愿意去做的事情。所以有什么地方比阿拉伯世界更适合让这颗种子死在地里呢?我被告知没有差会会替我铺路,我必须自己找到一个洞而钻进去。

所以我起初非常谨慎地徐徐行进。后来,看到收割的日子似乎遥遥无期时,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开始忠心地服事,但没有信心 - 我甚至失去了教会增长的异象。神在这个问题上必须纠正我。取悦神的是信心。信心的眼睛不怕看失败和痛苦,它应该是胜利地坚信总有一天会有巨大的收获。当魔鬼正以最猛烈的方式攻击我们时,他不过是证明他结束的日子近了。所以,进攻恰恰是魔鬼即将退却的迹象。

在学习寻求神和期待收获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非常罕见地有幸看到教会的成长,从无到有。哇!自从一千年以前教会在这里被扫灭以来,这个国家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了收割的迹象。我来这里播 种,但却见证了最初的果实。我有幸参与教会诞生在这块本来只有少数信徒零星分布之地。在我的本国里有什么事比这更有意义!

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至少有三大动力:我想到达那福音未及之地(罗马书10章);我想宣讲纯粹的福音并且打下良好扎实的基础。我想作工来支持自己,所以我不会给别人增加负担,所以我可以成为一个可信的见证者,所以我可以不要酬劳地事奉。

让年轻的教会能看到外国人在非宗教工作中,做事优秀的榜样是至关重要的。我的父亲和牧师总是鼓励我,首先要成为一个专业人员,能够与非信徒建立良好的关系,并且在公司或机构里我也许是唯一信徒的情况下,也能适应这种环境并表现出色。作为一个内行人,我会被别人接受、了解、信任,然后我才能做见证和服事。为什么这点很重要呢?如果刚刚成行的教会看到的只是拿着薪水的牧师,而看不到在社会工作被社区尊敬的执事和长老,那它就会被这种模式所诱惑。在这种情况下,追求金钱往往会导致嫉妒、贪婪和其他问题。同时,世人会说人们成为基督徒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金钱。这是一个牵涉到个人和教会可信性的问题。

受雇于世俗工作,诚恳踏实业务出色的基督徒将成为教会的骨干,这些人在社区中具有很高的信任度。当然,世俗的工作不要仅仅成为一个居留签证的理由,很遗憾的是有些工人并不尽心尽职。我年轻的时候得过大学的奖学金。我父亲解释说,奖学金更像是一项劳务合同:我必须投入全部的时间去学习,正如我得到一份有薪酬的工作,必须卖力地做事以对得起你的薪酬一样。我被要求花在学习的时间有最低和最高限制,然后我就可以用我的空闲时间来做我想做的事情。对于世俗的工作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完成本该我完成的工作,但很少会加班,我就用非工作时间直接用于创建神的国。

在我这个位置上的有些工人觉得很不如意。有些人觉得他们的世俗工作是浪费时间,使他们传福音分心。不幸的是,有些人的世俗工作很吃力且耗费了大量时间,使得他们没时间做其他的事。还有些人把他们的基督教工作看作是阻碍他们世俗工作的绊脚石:“我首先是一个科学研究者,然后才是一个福音的事奉者。”
我可以理解这两种挫折感,但每个人都需要找到他们自己的答案。我没有任何挫败感,因为有如此多的重叠角色。举个例子,当我要改善与人相处的方法时,那就影响了我的工作和事奉。许多技巧,比如写作和语言交流,都适合于这两者。我很认真地遵循有关主人和仆人的经文(比如以弗所书6章)。当我有作为一个主人的责任时,同时又要服从于其他人,我可以从神的话语里学到怎样做好这两种角色。

实际上,我更喜欢按照几种不同的角色来考虑这个问题:工作、事奉、父亲、丈夫,等等。每种角色都有它应有的地位,各有时间花费的高低限制。每种角色都有获得优先权的各自时间。花在改善家庭关系方面的时间对事奉决不会是个损失,因为人们“听到”我们的家庭正如他们听到我们的口头见证一样重要。我觉得最恰当的做法就是做一个综合的完整的人,把几种角色和责任重叠一身。

有一段时间,我曾经非常努力地工作,以求在工作中得到提升。但现在,除非我另有需求,我不愿再花这么多时间在工作上。我学会了把世俗的喝彩看作是短暂的和无意义的(腓立比书3:8)。

我们预料大部分的新信徒都有工作,住在他们的社区里,能平衡他们各种不同的角色。所以,有世俗工作的基督徒最有可能成为当地教会跟随的榜样。

在阿拉伯世界服事中的另一个大喜乐就是我与各种国籍的人建立了持久的友谊。我有时开玩笑说美国最好的出口货就是它的基督徒。在阿拉伯世界工场上,我发现彼此之间有很深的信任和承诺感。我的一些基督徒朋友与我在这里服事了二十多年,他们很了解我但还爱我。我们的关系很深。我们在一起其乐融融,但是对一些琐事也很少计较。我们很团结,不仅是在基督里团结,而且有共同的热情:传扬基督,在几个世纪都没有传杨基督的地方培植教会。在我的本土没有什么比这个事情更有意义了。是的,我的本土有需要;但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那里辛勤耕耘。当我第一次到达这里的时候不到十个的外国人懂得阿拉伯语。现在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在一起受苦、挫折同当,快乐同享,共同分享生命的历程。我们一起看到了收获的迹象。

当我第一次来到阿拉伯世界时,心里充满惧怕。我能学会这个语言吗?语言是一种既要付出汗水,又要加上一点聪明才智和良师指导才能学好的东西。我知道怎样付出辛劳 - 大部分人都达到了他们真正想要的水平。最担心的事情是大概十年之后为了我们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必须得回国。我们送孩子去当地的阿拉伯语学校,并不觉得后悔。现在有了互联网,获得英国或美国入学资格的函授课程变得极为方便,它使我们在孩子可以独立离开家之前,带着孩子居留国外变得相对容易一些。当他们回到我们的派遣国时,总有一天要面对一个新的国家,面临一种新的挑战。他们至少精通三门语言来面临这些挑战。他们爱阿拉伯人,有阿拉伯朋友,是了解阿拉伯世界的行家。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够为阿拉伯人说话,可以有权威性地对他们说话。神派我的孩子到哪里,我的孩子就在哪里安家。在他们的本国(就是我们的派遣国),他们将感受并了解作为外国人的滋味,但他们能很好地适应。因为他们的经验不同于本国的同龄人,所以他们会有不同的观点,并与他们的同龄人有些距离。作为基督徒,我们要求像一个陌生人那样居住在这个世界上(希伯来书11章),他们将会明白这点。

所以,现在在我宣教生涯中途的时候,我最大的担心是什么呢?是害怕危险或死亡吗?坦白讲,那所谓的恐怖主义威胁对我来说简直无趣的很,其平庸至极,无甚畏惧 – 甚至过马路比它都要危险得多。(我对此并不是有意轻看,因我的一个好朋友几年前死于恐怖主义之手。)我们既然在阿拉伯国家工作就接受了危险的元素。我们小心地行事,对当地局势的了解程度远远大于大部分的记者们。我们通常比媒体更均衡和据实,我们并不是只听得进好话,而对那些在每次出现新的危机时,希望我们离开阿拉伯世界的人的言过其实的关注不屑一顾。是的,我们听从这样的关怀和建议,是的,我们有时很固执,但我们也通常可以就地达成一致意见,并且我承认,我们一直都占据最好的形势以便做出决定。

第一次海湾战争的时候,我非常害怕 – 是莫名的害怕。所以当第二次海湾战争逼近的时候,凭着经验并不觉得害怕,并决定原地不动,安然生活。神要求我们在每一个危难的时刻都要寻求祂倚靠祂。圣经的列王有时候必须学习这艰难的道路,应该知道每次战斗都是不同的,神为每次战斗都给出了独立的方向。经历应该引导我们习惯性地寻求神给出的方向。我们决定再次留下来,但在其他环境中的人,他们需要自己做他们不容易的决定。

我实际上也有两大害怕的地方。第一就是由于某种原因 - 也许是出于医疗、或教育、或经济方面的原因,抑或是因为做了有罪的事 - 我将不得不返回本国。我有几个同事就不得不回去了,还有几个已经过世了。我来到阿拉伯世界以来还没有任何损失:我得到了一个家庭,交上了许多亲密朋友,赢得了阿拉伯 人的接受和认可。我看到了神在一个非常艰难的地方作工。现在对我来说面临的最艰难的事情就是我会不会被调离此地。至于退休,从何说起呢?我承认,我已年过半百了,必须放慢一点脚步,但当地的医疗设施还是可以应付的。我希望继续走下去:为什么现在就要止步呢?我们已经看到了教会的诞生,这确是事实,然而这个教会还很渺小,还很脆弱,这里还有数百万人从没遇到过一个基督徒,从没听说过福音。成为神在这里所做工作的一个弱小但很重要的一份子,成为信仰道路上的苦行者,成为少有人问津之地的先锋,这就是驱使我强烈希望继留这里事奉的动力。

我的第二大害怕的地方就是担心自己可能墨守成规,担心我所做的工作是为了我自己的荣耀而非为了神的荣耀。我不想我的工作是用稻草做成的,将在审判日被焚烧(哥林多前书3:13)。从根本上讲,令我梦寐以求的是这个 - 神的赞许,和有一天看到我所尽绵薄之力的神的工作有了大收获时的喜乐(约翰福音4:36)。“耶稣…因那摆在前头的喜乐,就轻看羞辱,忍受了十字架的苦难”(希伯来书12:2)。我,为了目前的喜乐,更为了那摆在前头的喜乐,同样愿意将我的生命奉献在这片收割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