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未知的宣教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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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行道会(MCCS)在1880年代就已经在俄罗斯、高加索和波斯这些亚洲地区开展了宣教的工作。其中一位在亚洲宣教的宣教士何杰(N. F. Hoijer)梦想着能够再进一步向东方扩大差传事工。1 何杰来自韦姆兰(Varmland)省,在MCCS传道学校学习之后,来到克里斯蒂娜(Kristinehamn),在英格兰学习语言,最后在俄罗斯的喀琅施塔得(Kronstadt)开始了变故多的宣教士生涯。他是个「富于想象力」的人,满是激情,积极主动进取,总有使不完的劲,这让他胜任的任务一个接一个。他被人称谓勇敢无畏的先驱。但是他的耐力似乎见长得比较慢。2他能讲14种语言的能力为他完成各种差传任务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很快他到高加索地区宣教,在他的带领下于1887年在那里成立了亚美尼亚福音圣约教会(Armenian Evangelical Mission Covenant Church)。这个教会由在高加索和波斯的瑞典行道会成员组成。教会的名字后来改成东方圣约会(The Oriental Covenant)。这个名字唤起了何杰极大的宣教异象。东方圣约会旨在差传力量进一步向中亚推进,沿途建立一系列宣教站。「为甚么不从波罗的海到旭日之国用白色标出一条穿越整个亚洲的道路呢?」3这条宣教的要塞线,从高加索黑海的巴统伸展进亚洲的腹地,途径其他地方如阿斯卡巴德,布哈拉,撒马尔罕,塔什干,浩罕和奥什,它将在东面与已经在中国内地建立起的差会汇合,在南面,将建立与在印度各差会的接触。在印度,自从18世纪末就建立起了现代意义上的基督教差传事工,在中国,中国内地会于1865年就成立了。瑞典行道会在中国湖北省也有差传事工,第一批宣教士是在1890年到达那里的。4 正是何杰聚焦于为基督征服亚洲的这个异象促使他迫不及待地想来到喀什葛尔。他不耐烦地一封接一封地给斯德哥尔摩的差会董事局写信敦促这个问题。但差会董事局做出决定是需要时间的,何杰就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在何杰的眼里,很难找到一个比喀什葛尔更具有战略地位的地方了。1891年,他「终于」得到全体大会的委派,前往喀什葛尔考察在那里宣教的可能性。5 早几年何杰就已经在去往喀什葛尔的路上了。但他到了西土耳其斯坦的撒马尔罕的时候,不得不停下脚步,折路返回了。从那里,大约还剩下1000多公里,翻越几个非常陡峭的山脉地区就能到达喀什葛尔了。6事实上,在1890年代初的时候,亚美尼亚人Margara Ter-Asaturiants就做过宣教工作的尝试。他的薪水由美国的传道人和瑞典行道会支付。7Ter-Asaturiants在克里斯蒂娜的差传学校呆过一段时间,他想要何杰跟他一起去喀什葛尔。然而这事一直没有成行。8 1891年12月7日,何杰出发开始了他查看前景的喀什葛尔之旅。旅程从第比利斯开始,跟随他的同伴有一些亚美尼亚的基督徒和新皈依的突厥人阿维塔瑞尼安。到了第二年的1月底,考查队到达了中国西部或者叫东土耳其斯坦的喀什葛尔。他们继续向里海南部进发,穿越波斯,然后登上横穿里海的铁路到达逊尼派穆斯林的圣地布哈拉,再从那里来到撒马尔罕。在那里他遇到了他以前造访此地时认识的基督徒。9穿过西土耳其斯坦,他继续向天山山脉前进。之后他用他独特的丰富的想象力描述他的翻山之旅。托奎斯特稍后评论说,「他对于这些大山里的人的无知才让他想象得出平和的牧羊人当中会出强盗,当然这给他的故事增添了惊心动魄的情节。」10 离开之前,何杰没有时间申请中国的签证。这张签证必须在北京颁发,而且等待回复的时间也会完全打乱他的时间表。11他想获得准入签证的尝试失败了,1892年1月30日,何杰到达了喀什葛尔-没有签证。他唯一有的东西就是一张瑞典的护照。12一到中国,他就开始对他的情况有些担忧,2月8日,他就离开了喀什葛尔回到俄罗斯。13 但何杰抵达喀什葛尔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俄罗斯的领事。当时已经在这个地方的斯文.海丁先前已经告诉过何杰关于领事彼乔夫斯基的事情。14海丁这样描述他,「领事彼乔夫斯基是这世上最和蔼最好相处的人…因此想象不出在亚洲内地哪里还会有一个更好的旅行起点了。」15 何杰受到了领事很好的接待,在喀什葛尔的一周里,一直作为他的客人。如后来证实的那样,这位领事对何杰及其计划来说的确是个「好的起点」。有一天彼乔夫斯基给他的瑞典客人展示了中国和俄罗斯之间签订的条约。何杰甚至收到一份涉及基督教差传的条约文件,按何杰的翻译,文件是这样写的: 「中国政府承认基督教教义是教导人们守规矩和统一团结的事实,中国政府承诺不但不会迫害履行基督教信仰职责的公民,而且在帝国内会把他们跟其他信仰者一样地平等对待。它视基督教宣教士是良民,不是为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工作,中国政府还允许俄罗斯领事或国外机构推荐的宣教士在其国民中传播基督教,不会拒绝他们进入帝国内任何公开的地方。」16 对于文件写的「基督教宣教士」而不是「俄罗斯宣教士」一事,何杰评论说这是俄罗斯领事可能保护任何进入该国的宣教士。因此,这对瑞典宣教士同样有效。这位领事同意这点,但希望瑞典国王在这个问题上亲自直接地跟俄罗斯政府交涉。几天后,何杰要离开喀什葛尔了,他跟这位领事像最好的朋友一样依依惜别。瑞典差会对彼乔夫斯基留下的这种正面的第一印象是以为宣教士们可以进一步地得到益处。然而,这位领事从没有一心一意地支持差会。17何杰也让他跟自己没有了交情,因为何杰在周刊《Missionsf rbundet》上写了一系列关于他俄罗斯之旅的文章,文中对在俄罗斯的某些事情表示了尖锐的批评。领事知道了这些批评后非常的愤怒。当1895年决定派出新的宣教士时,有人建议叫熟悉去喀什葛尔旅程的何杰做他们的向导,荷伯格立刻对这个建议表示坚决的反对。荷伯格写道,如果现在何杰来到这里,不可避免地会搅起一大堆麻烦,因为领事「很伤心」。18 喀什葛尔探索之旅结束之后何杰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发送给了国内的差会董事局。接下来,可以说何杰对这个新的差传计划的贡献或多或少地结束了。直到1895年,他参加了斯德哥尔摩的全员大会,会上他就被报告者称为「冒险的宣教生活」做了发言。19后来他回到了俄罗斯的宣教工场,几年之后,又被差会董事局召回了家,据差会主席埃克曼(Ekman)说,这让他「不可能做一名宣教士」了。他把自己投入了「许多危险的事业中,甚至有政治性质,这跟作为一个福音传道人的美丽呼召几乎不相符…」20 何杰以前就给差会董事局带来过麻烦。早在1891年,就是喀什葛尔探索之旅的前一年,当时作为东方圣约会(亚美尼亚福音圣约教会)里何杰同事的荷伯格给国内的埃克曼写过一封抱怨何杰的信。荷伯格说,在差传问题上,跟他没办法商量。何杰总是自己做决定不会跟任何其他人商量。另外,他做起事来考虑欠妥而且仓促,这给他在人群中树敌很多。荷伯格继续说: 「我私下里跟何杰谈过,但他对他犯下错误没有表示一点真正的悔意,反而得胜地炫耀他的本事,还说着这样的话:『我抓住他的脖子把他丢了出去』。他的反对者写过一封关于他的检举信,但所有这些只会把他变成了一个殉教士。」21 荷伯格推断希望差会主席会指责何杰,最好的事情就是要他回到瑞典,把一切丢到一边。荷伯格对何杰热切渴望去喀什葛尔探查在那里开展宣教工作的可能性一事反应很冷淡。何杰已经在去往那里的路上,但到了撒马尔罕就返回了。22 荷伯格和何杰之间冲突背后以及何杰被差会开除的主要原因要从这两个宣教士的商业活动中找。为转移俄罗斯当局的注意力,宣教士们在1890年代初的时候在高加索第比利斯开了一间商店叫瑞典商店做买卖。商店里面有一个房间,宣教士在里面讲道。在商业活动方面,何杰把资金搞得一榻胡涂,导致差会产生巨大亏损。这争执在何杰从喀什葛尔之旅回到第比利斯之后还在继续,这使得何杰成为1899年夏全员大会上的问题讨论对象。Dagens Nyhete将这次令人难堪的讨论公之于众。1901年,何杰的问题再次成为全员大会的讨论话题,会议决定开除他。23 何杰仍然在心里惦记着俄罗斯人的皈依问题,1903年,他在斯德哥尔摩成立了俄罗斯福音差传委员会。这个后来变成了斯拉夫差会(Slavic Mission)的差传组织聘用了何杰。12年来,他努力地投身于俄罗斯的差传活动,并且为了募集资金广泛地奔波于瑞典和其他国家。在瑞典,何杰经常参加MCCS的集会。他无论做甚么,都没有行道会总部的批准,因为他的我行我素而被严厉地谴责。24 1915年,他在美国差传委员会里获得了一个职位。那时,关于他的情况沃登斯通(Waldenstrom)已经警告过美国人。在给美国的差会主管的一封信中,他写道,「何杰是个冒险家,不是位宣教士。」1925年,何杰在这个美国组织里的一次工作中,在一艘船上,船行驶在阿拉斯加岸边的海面上,暴风雨将船打沉了。历经这些艰难险阻之后,他被送进了西雅图的医院,这一年他死在了医院,近70岁。25 何杰的好朋友面向中国的宣教士约翰斯科德(Johan Skold)在何杰葬礼的悼词中无不辛酸地说瑞典的报纸对何杰毕生的伟大事业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另一方面,几家美国报纸的讣告给了他很高的评价。1926年夏,在美国的瑞典福音圣约教会的年会上,纪念何杰的追悼词中有下面这样的话,「关于何杰的一生及其毕生的工作用笔写都写不完。他被许多人批评…一个伟人,一个英雄离开了我们。他的计划总是大胆的,但它们都是把注意力灌注在向最被人忘记的人群中宣教的工作上,向别人不想去的地方宣教。为了差会他放弃了一切。他要是得到了鼓励和帮助他会很高兴。如果没有,他会继续走他自己的路,一如既往。」26 1892年夏MCCS全员大会上,何杰关于喀什葛尔之行的报告被审议。差会董事局看到了亚洲大陆的发展前景,说「通往亚洲内地的门打开了」。27 1893年的全员大会全体一致地决定在东土耳其斯坦开展差传的工作。同时,决定关闭在波斯的差传活动。幅员辽阔和有数以百万计的非基督徒的中亚是个「挑战」,吸引了差会领导,现在是接受挑战的时候了。28 这里,是亚洲内陆,是「地球上最隔绝人世的地方」,是东方大国政治角逐的地区,人们完全被非基督教的宗教统治,对基督教信仰一无所知的地方-这就是基督教差会现在到达的地方,就是瑞典宣教士们获得特权带来福音的地方。 宣教士们就要体验这个地方隔绝的生活了。但不只是他们。1930年代英国驻中国大使馆官员艾里克泰克曼(Eric Teichman)先生访问喀什葛尔的时候,指出说英国驻喀什葛尔的领事馆也许是整个大英帝国最与世隔绝的地方。他写道它的极端孤立以及去到那里有何等的艰难。29另一个表达了同样观点的人是埃莉诺.拉蒂摩尔,1927年,她跟她的丈夫欧文.拉蒂摩尔去东土耳其斯坦度过的蜜月之旅。他们来到喀什葛尔和叶尔羌,这才熟悉了差会。据她说,整个省份,包括省会乌鲁木齐在内,白人非常非常稀少。这里只有一个英国领事,两个俄罗斯领事,邮局一个爱尔兰特派员,四个天主教牧师,一些英国和瑞典的宣教士,几个做生意的人,但没有一个美国人。她还说,到这个地方参观的旅行者也非常少,「因此这地仍是一个极其鲜为人知的地方」。30她在日记的末尾写道,呆在喀什葛尔的日子让她感觉是在另一个星球度蜜月。31 传教学教授撒母尔.池维谋说,宣教士们来到了一个世界上最被忽视的穆斯林群体当中。直到1929年,基督教差传组织在中亚穆斯林当中的工作区域只有布哈拉和瑞典工场。池维谋说,最多还可加上几个一走而过的宣教士。32他没有把该省北部的天主教差会计算在内。 让瑞典之外的传道人了解到这个瑞典行道会的时候要过几十年了。1931年,拉奎特在一次演讲中说到了这些沉寂的不为人所知的年月: 「世人对这个地方知之甚少,只在大概两年前西方的传道人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令他们大为惊讶的是,他们了解到世界上一个传福音的小国居然早在20年前就已经觉醒了,已经去迎接东方这冉冉升起的旭日了。而这个小国是瑞典。」33 即便喀什葛尔是个异常隔绝人世的地方,但差会很快就会经历到相反的一面。喀什葛尔实际上是亚洲内陆这一片广阔地域里的一个主要城市,是许多道路和利益的交叉口。何杰在他的差传策略上是正确的。在宣教时代,这里始终是不同的人眼睛紧盯的地方。例如,中国内地会的宣教士海瓦德(H. D. Hayward)在1935年写到了这点,这一年是差会经历的最艰难的一年。他指出,这个地方的东正教俄罗斯人在向穆斯林传福音方面甚么都没有做。他继续说,瑞典行道会经历了艰难的时期,但战略上它是非常重要的。34在他的著作《亚洲支点Pivot of Asia》一书中,欧文.拉蒂摩尔再三地强调东土耳其斯坦-新疆战略位置的重要性。书名支点就表示了它的中心地位。他说,这个地方是语言的交界地。来自蒙古、中国、西藏、印度和阿富汗的语言和文化在这里交汇。来自不同宗教的人们,比如穆斯林,佛教徒,自然宗教信徒,东正教俄罗斯人,无神论俄罗斯人和完全反宗教的汉人,在这里彼此相面对。该省还是个政治交界地。这里是自由国、统治国、附属国或独立国、殖民国、君主国、公国和神权国的分界线。经济体制在这里也是彼此交叉的。在这里我们可以发现工业化的苏联,快速改变的游牧文化的蒙古和农业化的中国。35 喀什葛尔也是传福音的中心。宣教士们总是被提醒说这个城市是来自世界各地,尤其是亚洲国家不同民族的聚集地。1907年Betesta的差会医院落成典礼上的例子就是个非常好的左证。典礼上,使用到了九种语言。36 对何杰而言,异象很快就消逝了。他投入了其他的任务。但在差会内,这个异象仍然沥沥在目。在差会被威胁要关闭的时候它显得更加清晰。在这些场合,讨论经常以某个人指出战略动机而结束。放弃喀什葛尔是不可思议的!这个地方是整个中亚的关键! 从地理位置上看喀什葛尔是个战略要地,而且从人口学上看它有着绝大多数的穆斯林人口,所以也是个战略要地。但是当MCCS开始在喀什葛尔的穆斯林中间传教的时候,其中一个理由是这些穆斯林受中国的统治。在波斯传教的宣教士转移到喀什葛尔宣教的理由是波斯的差传工作看起来似乎没有前途。这个国家是个伊斯兰化的国家,一切事情表明差会所经历过的困难只会变得更遭。例如,越来越难收到孩子到差会学校就读。另外,瑞典差会不被已经在那里开展了宣教工作的美国宣教士所欢迎。1890年代初,来自美国差会说瑞典人「侵入」的反对之声越来越大。37而在喀什葛尔,还没有差会在那里做过宣教的工作,而且更加重要的一点是那里的穆斯林是中国公民,众所周知中国对于持不同信仰者更具有包容的态度。约翰.托奎斯特这样描述这个策略: 「要是东土耳其斯坦是在穆斯林统治下的话,那么差会就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有历史可写…幸好这个地方是个中国的省份,异教徒之地。因此,这个地方才有了基督教差传事工。」38 荷伯格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写道,如果具有包容性的汉人不是这个地方的统治者的话,差传的事工就不可能在这里出现。39在宣教士们看来,喀什葛尔位于穆斯林世界的边缘也是个好事情。拉奎特说: 「铁路将会使这个地方变得开放,来自外界的各种影响将会进入,这个时间的到来不会太遥远,到时我们将不得不跟比迷信和无知糟糕得多的东西,即伊斯兰作斗争,跟敌视基督的行为作斗争,在西方人看来,这离完全的无神论只有一小步了。」40 差会在东土耳其斯坦的短暂历史表明这个地方多么适合在穆斯林中做宣教工作。当然跟其他民族比起来,结果从来不会太让人过度惊喜,但对于面向穆斯林的差传工作来说,它还算是比较成功的。41 1 Werner,1898,331页。英国探险家亨利.劳斯德尔1888年在第比利斯会见何杰后这么提到(Lansdell,1893,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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