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两个语言
|
|
学习完一年汉语之后,终于到了乔治启程前赴西北的时刻了。中国内地会的理事指示他先去河南省的开封 ,在那里等待一位内地会的宣教士陪他一起去甘肃。这个决定对乔治来说似乎是一个错误,因为在相当一段时间 内都不可能有人经过那里。但后来证明那是神的旨意,因为他在开封遇见了撒母耳池维谋博士。 池维谋博士那时在中国进行了一个有关伊斯兰的调查,试图让宣教士和中国的基督徒有一种更深的责任感 ,让他们更多地去接触身边的穆斯林。在他来到开封的三天,年轻的哈里斯特别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赠送给哈里 斯一些伊斯兰方面的书籍,并且鼓励他坚定地去执行神量给他的这个孤单使命。 乔治以前读过许多池维谋博士的著作,但与他的亲自会面增加了他想赢得穆斯林归向基督的热情。他开始 意识到,如果他要达到向穆斯林传福音的目标,就必须坚持果断地遵循神的呼召。他发现许多宣教士开始时在其 它地方的穆斯林当中作工,但逐渐就转移到更激励人心的非穆斯林当中作工。当时在他周围的汉人会不会也成为 他的试探呢? 乔治本该遵守协议,等候内地会的领导提出西进的时间和路线,但在还没有等到内地会指示的时候,他很 怕被忽略,于是向上海的总部发出了一份相当大胆的电报:“遥远的哈里斯汇报,我们一行人即将前往西北。” 斯堪的纳维亚宣道差会 ( Scandinavian Alliance Mission ) 的史托夫人 ( Mrs. Storr ) 那时正 好也来到开封听候池维谋博士的指示。乔治得知她带了挪威宣道差会( Norwegian Alliance Mission ) 的一位 新同工正要返回西安,他就要求跟他们一起上路,因为西安在前往西北的路上。史托女士和诺德谋( J. O. M. Nordmo ) 欣然同意与他同行。他们乘了一小段火车后,就继续骑着背着行李的驴子前往西安。 在这段值得纪念的旅程中,这些年轻人学会了在中国那些地方的旅行方式。年轻的诺德谋对赶驴的车夫感 到不耐烦,因为他们似乎在装运和出发的时候显得慢吞吞的。由于诺德谋无法完全用汉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就跨 到包袱上,打着要装载驴子的手势,嘴里还不断叽哩呱啦地发出装载的声音。那些赶驴的人却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 古里古怪的外国人,然后面面相觑。他们交谈了一会之后,突然大笑一顿。真是个精彩的场面! 他们也嘲笑乔治。当所有的行李最终都装好以后,赶驴的人叫乔治站在一堆石头上,跳到他行李的最上面 。乔治跳得太过大力,以致完全越过了那头驴和行李,让那动物立刻无心地一路踏跳。那受到惊吓的驴暴跳起来, 上面的行李也散落了下来,并迅速地在驴群中惊跑起来。最令这两个新来的宣教士懊恼的是,这些赶驴的人在往西 安的路上老是拿这两件事来开他们的玩笑。 离开西安之后,乔治没有史托夫人经验丰富的协助,只有中国同伴随行,必须面对那艰苦的驴车之旅。沿 途上的站点相隔得遥远,所以他每隔一夜才能在一个站点过夜,而中间的那一夜就在中国的客栈里度过。每隔两 三天,那没有弹簧的驴车就会缓慢地穿越一个平原;然后翻过一座山,再爬向更高的高原。这在哈里斯脑中留下 的印象,就好比一个矮人国的人要从河南平原大步攀登上喜马拉雅山一样。他身后的车痕挪动得如此的慢,似乎 走一辈子都横跨不过,永远都无法到达中亚某处的那个终点站。 他从上千里远的上海,终于跨入了甘肃省的边境。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座层峦起伏的山脉,一路延伸到 他要去的方向 - 西藏的边陲。他们一路上经过的那些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近乎死水一潭。颠簸在这漫漫的长路上, 哈里斯的心智本也会变得迟钝。但他决心不让时间白白地浪费。他藉着一本阿拉伯文的马太福音,开始艰苦地学 习这语言,即使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他还是费劲地阅读那本福音书。他是怎样对这些不熟 悉的阿拉伯符号理出了一个初步的头绪,我们不得而知,但他必定是在某个客栈里请教过一位阿拉伯读者来帮助 他圈出书中熟悉的人名和地名。通过分析这些音译过来的名字,也就是说它们在英语和阿拉伯语里面相似的发音 ,例如耶路撒冷、伯利恒和马太,他就设法破译出阿拉伯的字母 - 这个成就可不小!他白天就在车上覆习前一 天晚上在客栈里学习的要点。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些阿拉伯字母怎么发音,但在旅程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所 有二十八个字母的大致发音了! 旅途深入中国内地,让乔治有一种越来越深的隔离感,但是当他来到兰州平原时,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 一个繁忙的、自给自足的世界中。这里与其它社会相隔遥远,但却充满着生命和活力。这座被城墙包围起来的城 市是甘肃省的首府。他在这里首次遇见了人数众多、具有波斯-阿富汗血统的穆斯林。他们虽然穿着中国的服饰 ,但从他们那笔直高大的身材和显著的特征就很容易辨认出来。那些男人们留着参差不齐和浓密的胡须,头上戴 着黑色或白色的便帽。妇女们用丝质的面纱遮住了脸部。 再经过六天多的旅途,他就到了一个山谷敞开成一片连绵不断的平原之处,在一排排小白杨树的背后矗立 着西宁结实的城墙 - 这城墙已经存在好几个世纪了,为的是抵御强盗、外来侵略者、和穆斯林的武力进攻。 侬纳 ( F. D. Learner ) 和里德利 ( H. F. Ridley ) 带着一群中国男学生在城外迎接他,一起穿 过巨大的城门进了城。他所看到的街上是一片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景象,这里的小摊商店多如蜂窝。因为西宁 是一个经营批发羊毛、马匹、黄金、宝石、和诸如来自西藏的麝香和鹿茸等贵重药材的著名贸易中心。铁匠店和 铜匠铺叮叮当当的捶击声、食品铺小商贩的叫卖声,还有驴叫声、马啼声,都搀杂在一起。在拥挤的汉族人群里 面,处处可见看到相貌野性的西藏人,和相貌更为奇怪的蒙古人 - 他们披着羊皮做的长袍,穿着皮毛做的裤子, 托着一双卷起脚趾的笨重靴子。 一位守门的汉人很有礼貌地问候他,带他到使团的房子,其建筑物排列在五个不同的庭院周围。接近大 门处,有一个繁忙的诊所。里德利先生的儿子们所读的学校,位于附近小教堂的一角。乔治爬上了一位宣教士家 - 他将住在那里 - 的平坦屋顶上,看到了市内众多的平坦的、泥做的屋顶。庙宇的屋顶到处都是具有中国特色 的瓦器、龙状的滴水斗和上翘的屋顶角。 乔治在这个环境下专心地学习汉语和阿拉伯语。西宁的穆斯林不是说纯正的阿拉伯语。那是一种搀杂了许 多阿拉伯词语和习惯用语的中国方言 - 那些阿拉伯的术语是用来表达他们的宗教思想。因此,他必须像任何一位 宣教士一样彻底地掌握汉语,但对他来说,学会运用古兰经和阿拉伯版本的圣经也同样重要,因为他在布道时必 须依据它们。了解古兰经能够帮助他理解穆斯林,作为与他们接触的根据,并且使他在他们的眼中有像一位老师 那样的身份。 为了立刻学习这两种语言,乔治获准将三年学习汉语的时间延长至六年。他在汉语的书写方面进步神速, 因为他的艺术灵感使他对中国象形文字的构造有特别浓厚的兴趣。他第一次在中国教堂和男书院里学习的圣经课 程,就是讲到中国字母的实物课程。比如船这个字,就是代表了一条船的样子,加上几划代表八个人的口。口是 中国数算人口的单位,所以这个汉字就帮助他谈及挪亚方舟上有八个人。 早些时候,有个姓杨的人,是在西宁的教会里唯一一位皈依主的穆斯林,在阿拉伯语发音方面给予乔治一 些指导。但他并非阿拉伯语的学者,所以几个月后,哈里斯懂得的和他一样的多。为了寻找一位阿拉伯语的老师 ,里德利把他带到一个穆斯林的社区,把他一位朋友赛贝阿訇( Saibay Ahong ) 介绍给他。 这个穆斯林社区由一个巨大的城墙将它与汉人的城镇隔开了。当他们走过城门,穿越了城墙时,就感觉到 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气氛。伊斯兰在那里非常盛行。壮丽的清真寺尖塔雄伟地耸立在广阔的泥顶屋、商店和一些公共 建筑之上。男人们戴着便帽留着胡须,妇女们也头戴面纱像修女一样,聚集在狭窄的街道上;男男女女都骑着小型 的马匹。这里的买卖似乎比城里还要红火。在一些大客栈的庭院里,那些商队的骆驼蹲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嚼着 袋中的饲料。明天牠们就可能要折回往返了百次的拉萨或者是到其它同样神秘的目的地去。 他们俩辗转进入了赛贝阿訇的小店铺。赛贝是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一位老学者,对于通俗的汉语也相当熟 稔。他说他很乐意教这位外国的先生阿拉伯语。然而,正在乔治准备去上第一堂课的前一天,赛贝捎信告诉他清真 寺的当权者不允许他给一个基督徒教授阿拉伯语。他们反对说:“你胆敢向这个异教徒教授天使的话语!” 这个 命令粉碎了乔治想找一位穆斯林教导他语言的愿望,但是他已经决心无论如何要找到学习阿拉伯语的方法。 哈里斯总是足智多谋的,他又想到了另外的计划。他要让穆斯林社区街道上的所有人都成为他的老师!每 天晚上,他都从阿拉伯圣经上摘录一句经文写在一块六英尺长的横幅上。第二天上午,在学习完两个小时的汉语 之后,他就拿着那块横幅来到穆斯林社区。这样总会聚集一大班好奇的人,想看看那个身穿黑色中国长袍、脚穿 布鞋、沿着狭窄街道的墙把横幅挂起来的这个笨拙的外国人究竟在做甚么。 哈里斯转过身面向人群,大声地用汉语宣告: “现在,我要向你们解释引支勒 (福音书的阿拉伯文) 中的一些东西!” 然后,他就结结巴巴地朗诵阿拉伯经文。围观的人都窃笑不已。有人喊道:“年轻人,你发音 不正确!” 然后那位指正者就会很乐意卖弄自己的学识,用正确的发音来读出那段经文。当那个人在读的时候, 乔治就聆听着他的发音,并且观察要如何发音。那位穆斯林已经志愿地指教这位“异教徒” 了,却还蒙在鼓里。 读完后,乔治就用当地的汉语解释经文,并且分发双语印刷的小册子给那些穆斯林。 过了些时间,很多人聚集,他又重复着上面的表演。回家后,他记录下所学到的东西,然后,又写上一句 新的经文在另一个横幅上,准备第二天使用。过了几天以后,他会再拿出以前用过的横幅作自我加强的测验。如 果群众满意了他的发音,他就给自己打个及格的分数,然后继续下一阶段的语言课程! 在他初期传道的日子里,里德利和侬纳带着他到乡下地区作巡回布道,这让他了解到哪里才是穆斯林的大 中心。 最有趣的一次,是他与侬纳在西宁西南部的藏族乡村布道的那一次。他在那里见识到在塔尔寺 ( Kumbum ,那座 “拥有一万个佛像的喇嘛庙” ) 举行的神秘且著名的酥油花灯节 ( Butter Festival ) 。当成群结队 的人在这些宣教士展示印刷资料的地方乱转乱挤,他们混杂着的各种语言 - 汉语、西藏语、突厥语和蒙古语,互相 搀杂在一起。他们在一块布毯上蹲在自己铺开的陶瓷旁边,就像他们周围的小贩一样。哈里斯捡起用各种语言写的 作品,从人群中挤出去,分发着小册子和售卖福音书。 塔尔节 ( Kumbum Festival ) 让宣教士们有机会接触来自他们永不会到的地方的人。这些前来朝圣的人 们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从家里启程,他们有的要走上一千英里甚至更长的路程,有来自蒙古、满洲、克什米尔地区 、 Turboghati 地区、 Leb 地区的,还有拉萨的。在节庆的最后一个晚上,到场的信徒多达一万人,加上好几百 个来跟他们做买卖的生意人。 乔治几乎无法相信他所看到的情景和听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它们就像少年时期历险书中的梦景一样。这座 喇嘛庙包含了许多金碧辉煌的建筑,最耀眼的要算是金顶殿了。在其悠久的历史长河里,一帮帮的盗贼经常企图 偷窃纯金的屋顶,但每次都遭到寺中僧侣的猛烈抵御。塔尔寺珍藏着十三世纪西藏佛教改革家宗喀巴( Tsong Ka Ba ) 的巨像,他就曾经住在塔尔寺。 寺庙的前面就是一棵享誉盛名的圣树。根据传说,宗咯巴在七岁的时候,告诉他的母亲他的愿望是成为一 个喇嘛。他母亲听后十分高兴,就马上给他剃光了头发,因为喇嘛必须是光头的。当她将剪下的头发扔出窗外时, 这棵圣树竟然立刻奇迹般地破土而出!据说每片叶子都能看到宗喀巴的名字在上面。没有人将树上的圣叶摘下来, 但当它们掉落下来后,每片都会被朝圣者或者是负责当值的喇嘛小心地收集起来。这些叶子因具有这样的魔法,所 以变得很珍贵,甚至当作药材出售。有位喇嘛给了侬纳和乔治一些圣叶,但他们怎么都看不到上面有名字。当侬纳 问道他为甚么看不到名字时 - 答案是它们只对信徒们显现! 在无数神庙遗迹之中的其中八个,其背后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哈里斯。这些建筑包含有八具 “佛陀再世” 焚化的遗体。这些佛陀是在五百多年前西藏人被汉人指挥官洪穆( Hong Mu ) 驱逐期间,惨遭杀戮的。寺中的 僧侣经过了一星期激烈的战斗后,终未能敌,这八位佛陀再世就被拖到那位指挥官面前。他下命令说:“既然你 们被认为有预言的法力,那就告诉我你们的死期吧!” 他们颤抖地回答: “我们将在明天归西!” “你们撒谎 !你们今天就得死!” 洪穆反驳他们,于是拔出剑,当场砍下了他们的头。他通过这次显威,吹嘘自己虽是一个 外行,却可以完全打破他们的预言! 入黑之后,成千上万的人惯常地涌去观看用牦牛油精心铸造的佛像。成千上万盏铜油灯的光线在寺庙的墙 壁上投下了无数奇异的影子。当时没有警察,但强壮的喇嘛们用十五英尺长的皮鞭左一下右一下地鞭打人群,使他 们都朝一个方向移动。 在哈里斯初次参观期间,由于一伙大约二十人的出现,令人群中发生了一阵骚动。他们的样子与成千上万 的佛教徒截然不同:衣冠较整洁、胡须较浓密。佛教徒和僧侣们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们,但都不敢阻挡他们前往 佛像。这些不速之客轻蔑地嘲笑着,然后同声高呼:“赞美安拉!除了安拉别无真主,穆罕默德是祂的先知!” 在这次盛会上,数以百计的穆斯林当然不是来这里朝拜的,因为他们很蔑视这种偶像崇拜。他们有些是卖 食品的小贩和做买卖的生意人,剩下的就是来自当地的一些乡村,还有来看热闹的人。这天晚上,当地清真寺的一 个喧闹的年轻人领着同行的信徒,来到宣教士们的展位处,滋意要挑起一场辩论。那位戴白帽的毛拉滔滔不绝地大 声说,基督徒已经讹用并篡改了他们自己的圣经。在他的讲话中,频频地出现三个阿拉伯词语:讨拉特(摩西五经 ) 、宰甫尔 (大卫诗篇) 、引支勒 (福音书) 。那位毛拉辩论说,这三部经书,再加上穆罕默德的古兰经, 代表了真主给人类启示的主要部分。他还说前三部已不再可信,唯有古兰经仍然是完美的。 侬纳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问道: “你能在圣经的经文中举出一处讹误的例子吗?” “你们的学者没有 一个人能拿出这样的证据 - 你能吗?” 那位毛拉企图回避这个问题,但最终承认他拿不出任何的证据。他既然拿不出证据,他就缺乏勇气继续他 的讲话了。最后,他只得垂头丧气地溜出了人群。 聚集的众人听到了这场唇枪舌战,看到毛拉是如何被逼入了绝境,感到异常的兴奋。他们兴致勃勃汹涌前 往查问圣经的书籍,后来连这位毛拉都买了一些圣经的分卷! 前来谘询买书的人来了一群又一群,因此侬纳要在一小时之内向他们布道好几次。哈里斯也学会了足够的 汉语,能够对一些图片或者小册子作简要的说明。他通常是在侬纳布道之前做这项工作的。有一次,侬纳要求他 演讲,哈里斯因为当着这么一大群人讲话,加之掌握的汉语词汇又很有限,不免紧张起来,于是举起海报,三言 两语就结束了。当他讲完,侬纳已经不见了。他又看一看手中的海报,然后又看到一张张期待的面孔,就像一片 茫茫大海。当他想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他的舌头感觉就像僵住了一样。但是当他在讲的过程中,感觉自己那种怯场 的恐怖心理渐渐消失,人们的思维表情也跟着他的话语在动。他的宣教前辈任由他浮沉,结果他能够游在水面上。 经过了几次这样的乡村旅程后,哈里斯开始大胆出去探险,只带着一个汉族的佣人随行。有一次,他来到 一座清真寺,正好遇上一位阿訇在那里教导一群小男孩,他想给他们拍个学习时的照片。有些穆斯林认为对活物 做像 - 甚至包括拍照 - 就是一种偶像崇拜;因此那位阿訇开始时拒绝让哈里斯拍,后来才允许他从孩子们的背 后拍。阿訇让孩子们蹲坐地上,告诉他们读古兰经时,舌头能转得多快就转多快,这样他们就不会遭害! 哈里斯的生活,除了汉语的象形文字、阿拉伯语的字根、和充满奇遇的旅程外,还有其它可描述的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