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妮弗蕾德的日记

  乔治心里一直都对一位年轻的女子念念不忘,而他还能够集中精神如此勤奋地学习语言,这简直就是 个奇迹。他们俩是在慕迪学院相识的,那时他们在学生志愿者运动组织里同工。威妮弗蕾德是中国内地会的一 位宣教士的女儿,她也有对中国的异象,因此,乔治自然对她产生爱慕之心。但是在美国的时候,他担心她的 身体状况或其它因素会影响内地会接纳她;又由于神呼召他到西北高于一切,包括他对她的爱情,所以他航行 到中国时,并没有向她表白自己的感觉。然而,他相信总有一天,神会把她赐给他 - 尽管她对她的一些朋友 宣称自己是一个英国人,绝不会嫁给一个美国人!他决定在向她表明爱意之前,耐心地等待,直到她也获得内 地会的接纳。

  正是乔治在河南开封等待一位往甘肃的同行者那阵子,他听说威妮弗蕾德已经得到内地会的接纳,并 且将于1917年10月份航行到中国内地。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上回到房间给她写了一封求爱信,要她作他的 新娘。这封信寄到了她在安大略省的伦敦市家中,那时她已经离开家往芝加哥了,正在赶赴西岸和中国的途中 。她的母亲感觉这封信很重要,就通过专递转寄到了慕迪圣经学院。此信最终递送到正在参加大使命祈祷联会 会议的威妮弗蕾德手中 - 乔治正是在这间房里听到神要他前往中国的呼召 - 正好在她即将发表告别演说的前 一刻。她一边说,一边把信交给坐在她旁边的父亲。当他们在打量这封信的时候,眼神肯定会马上定住,并在 猜想信里到底在写甚么。

  摘自威妮弗蕾德在1918年日记上的日记,反映了她在收到乔治求婚信的那一天,那无比喜悦与兴奋的心 情: “一年前的今天,我正在芝加哥,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也是繁忙的一天,因为我演讲了四次。然后, 我也是在这一天收到那封信。因着这封信和乔治的爱,我是多么地感谢神啊!他现在比当时更可爱了。那一夜 ,我睡得不太好,第二天就意味着要离开父亲,要断开与家里的最后一点联系。父亲多么为我感到高兴,而且 又是多么的慈爱温柔。”

  威妮弗蕾德一登上开往西海岸的火车就提笔给哈里斯回信。火车前进越多里路,她写的页数就越增加。 她写得越多,她的爱情就越强烈,所以当你看了她写的第二十页,与第一页就有很大的不同,前后判若两人。

  对威妮弗蕾德来说,汽轮在太平洋上似乎移动得太慢了,她的心是多么急切想马上到达上海啊,她天 真地盼望乔治的回应就是在上海的码头等着她。因此她到达上海那一天所写的日记并没有甚么特别,她的笔记 是这样说的:

  “11月10日。我收到了乔治给我的一封信,但因为他没有收到我给他那封求婚信的回信,所以这不过 是一封朋友般的短信。但这总比没有任何信好,我仍然为此感到高兴。我感谢神赐我这个好男人的爱,我只祈 求自己能够配得上这份爱。”

  每一次派信的时刻,她的心都会抨抨直跳,但已经有十二天没有收到乔治的来信了。当最终收到一封 信时,她就急忙跑进自己的房间,用颤抖着的手打开信封。但由于他还是没有收到那封求婚信的回信,所以信 里面只是叙述了一下他西安之旅的一些奇闻趣事。

  直到抵达上海的第二十天,她才在日记中写道: “11月30日。苦苦等待的信终于到了!这简直是我期 待已久的。他也同样在坐立不安地等着这些信,后来三封信都一起收到 - 一封来自芝加哥,一封来自温哥华 ,另一封则来自上海。他说,这三封信加起来足足有四十页!正如我在芝加哥的第一个晚上一样 (我凌晨三 点钟起来给他写信),他说他收到我的来信高兴得一夜未眠。他已经写信给上海的摩尔先生 ( Mr. Moore ) ,叫他为我做戒指,所以我刚告诉摩尔先生我手指的大小。”

  威妮弗蕾德被分派到甘肃南部的富康地区 ( Fukiang ,今叫康县) 作工。依从当时内地会的指示, 这对未婚夫妇在结婚之前必须在中国完成两年的事工。所以威妮弗蕾德在那里一直做到两年期满为止。到了时 候,乔治又不能南下甘肃去娶他的新娘,因为找不到合资格的人来主持他们的婚礼,而且中国的礼节也不允许 订了婚的夫妇一同旅行。

  经过长时间的磋商之后,他们认为应该安排在两地中间的临洮,届时由基督教宣道会 ( Christian and Missionary Alliance ) 的托马斯莫斯利牧师 ( Rev. Thomas Mosely ,一位英籍人士) 来为他们完 婚。但是乔治比威妮弗蕾德早一日抵达临洮后,他才知道主婚牧师必须是个美籍人士,而离此最近的合资格人 选就是在河州的施耐德牧师( Rev. C. R. Snyder ) 。

  威妮弗蕾德好不容易在一驴轿 (一种在两头驴中间搭上竹子做成的小架子) 上走了三天才到达临洮, 不料才刚到达,就听到他们又得折回河州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这意味着还要在这轿上呆上两天。技术上来说 ,如果哈里斯跟威妮弗蕾德一块走,就有违中国的习俗。哈里斯非常的守规矩,在返回河州的路上,他很小心 ,远远地跟在威妮弗蕾德后面走。终于,在1919年的11月10日,正是两年前威妮弗蕾德抵达上海的同一天,他 们举行了婚礼。

  新娘和新郎都穿上中国的旗袍。拉夫尔斯科维尔 ( Ralph Scoville ) 作乔治的伴郎,施耐德夫人作 新娘的伴娘。参加婚礼的来宾都是来自当地教会的一些基督徒。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有蛋糕、茶水、冰淇淋和 瓜子,冰淇淋在青藏的边界还是非常稀有的东西呢!

  他们从河州来到在西藏山麓的新家,一路上都是危险重重的山径小路,这六天的艰难跋涉预示着威妮弗 蕾德要习惯于在那里过艰苦的日子。有时候,当驴轿从山上往下走时,她看到的仅是下面山谷激流的水。山崖是 如此的陡峭,她坐的轿又是多么的接近悬崖的边缘。她的安全完全系于两只驴子平稳的脚步了!

  作为在西宁的年轻妻子,威妮弗蕾德学会了在夏天就要贮备冬天的食物。当各种水果蔬菜正处于收成期 间的时候,她会花很长的时间在小小的厨房里烫洗瓶瓶盖盖,又是剥皮,又是切果菜,准备把它们做成罐头。在 暖季期间,她经常在日记中写上类似的话:“今天要做醋栗酱。昨天装罐的杏仁,明天要做更多一点 … 李子刚 上市 … 没有草莓。”

  在冬季,一日三餐往往只有单调乏味的一两种菜可吃,几个星期都换不了新口味。常用的杂货要提前六个 月从上海订购,因为宣教护卫队不是经常会来,而且通信又慢。

  由于取暖设施相当的贫乏,漫长寒冷的冬季实在难熬。要找个最近的家庭医生和医疗的帮助需要走六天的 时间到兰州。所以,要是得上甚么重病,病人要么是自己好转过来,否则等医生赶到的时候,也已经没命了。

  但是生活的艰辛在遥远的大西北只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枝节而已,对于热爱那里生活的威妮弗蕾德来说, 这不是最重要的。冰雪覆盖的大山的伟大、壮丽多彩的夕阳、奔流激涌的河川、娥娜多姿的山花、令人心旷神怡的 空气,这么美好的一切把任何的苦难都给冲淡了。她从被她在疾病中拯救过来的女孩和妇女们那充满感激的笑脸上 ,感到她的奉献得到了回报。

  也许由于威妮弗蕾德童年时身为宣教士的孩子,是跟着她的父母在中国度过的,所以她很快就学会了汉语 ,西宁方言也进步神速。她很快赢得了妇女们的信赖,如她在日记中所揭露的,她能够体谅她们的悲痛,同情每 一个人,爱每一个人。

  1920年2月25日。孙奶奶请我去她家,因为她的大女儿海寒服了大量鸦片企图自杀。我的抢救工作做了两 个多小时,想方设法让她服下硫酸锌和大量的盐水,促使她呕吐 … 很可悲,尤其因为她是一个慕道者,似乎对 福音感到兴趣。

  3月8日。星期六晚上,我被叫去看望一个割破了喉咙的女人,我所能做的只有给她清洗和包扎好伤口。我 差人去兰州拿外科手术用的针,准备下次动手术用。(针送来的前一天,那女子就死了。)

  7月20日。林姐姐的丈夫变了心,离她而去。王姐姐的丈夫娶了一个小妾回家。 (后来她记载,海寒- 就 是那个服鸦片的女孩 - 来看她。) 我和她愉快地聊了很久,并送给她一本新约圣经。我相信她是一个真正的基督 徒。我(再) 去看望了一下孙姐姐。

  … 在前往侬纳家的路上,我的腿被一条凶恶的狗咬了一口。我希望没有感染上甚么病。

  威妮弗蕾德和乔治心里都清楚,在西宁这样的高海拔地区令许多宣教士的孩子死亡。在八千英尺的海拔高 度上,猩红热、百日咳、和其它一些呼吸道的疾病,不像低海拔的地方那么快就可以得到治疗。在当时那个年代, 磺胺类药物和青霉素都还未面世。

  他们期待第一个孩子降生时,把这件事交托给神。但他们不能忘记实际上每一位在西宁的宣教士前辈都至 少失去一个小孩。在城墙外,有一块小型的墓地,死去的宣教士和宣教士逝世的孩子都安葬在那里 - 这是向偏远 的西宁人民传福音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的证据。

  威妮弗蕾德记述了他们第一次来到墓地的情景:

  1920年6月3日。里德利先生 ( Mr. Ridley ) 带着一些妇人和女孩去外国人的墓地,自从里德利夫人死 后,他一直打算想去那里看看。他们在这里集中,我们坐进了五辆马车,里德利先生和乔治骑在马背上。里德利的 妻子和他们的三个孩子就葬在那里;还葬了侬纳的一个孩子、鲁宾逊家的一个孩子、和一些中国人。

  “里德利先生的妻子和三个孩子” - 这是每一个西宁的宣教士家庭都可能要镇定面对的事情。

  弗洛伦斯萨拉哈里斯 ( Florence Sarah Harris ) 于1920年10月24日,在兰州的波顿纪念医院出生了。 当乔治和威妮弗蕾德带着他们的新生儿回到西宁时,教会的妇女们都去迎接他们,并且依照中国的习俗,在门口挂 满了大红鲜花。过了几天以后,那些妇女们聚在一起为新生儿举行奉献仪式,他们给她取了个中文名字叫美兰,意 即美丽的兰花。

  在弗洛伦斯周岁生日那一天,威妮弗蕾德写道: “感谢主一年来真实的怜悯,特别保守了她的健康。她几 乎没有一天状况不好,也没有真正地生过病。今天一大早,学校的老师、学生和佣人都燃起了鞭炮庆祝她的生日, 还给了她一条红丝带。吃过早餐,朱夫人送给她一双很漂亮的鞋,拉姐留下陪她玩了一天。晚上,我们给她称体重 的时候,她动来动去,好像极不愿意。她总是那样的可爱,又聪明,又喜乐,很多事情都可以令她欢笑。当她看到 父亲吻我时,就笑个不停,那小家伙模仿着拍自己的嘴唇,看起来是多么的顽皮。”

  哈里斯一家在中国西北的生活,跟在本土的年轻夫妇一样正常,一样的幸福 - 也许比他们还要幸福呢!

  1921年11月11日。昨天我们庆祝了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多么幸福的一天呀!我早上烤了蛋糕,我们吃了蛋 糕,喝了咖啡,还用母亲送给我的那套漂亮茶具来喝下午茶。我们下午一起散步,晚上共晋了一顿美好的晚餐。 乔治还为我拔掉了一颗困扰了我几个月的坏牙作为进一步的庆祝。

  有一段时间,他们很担心要怎么安排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的降生。主差派了另一个分站的一位护士,也是威 妮弗蕾德的一个好朋友,叫格特鲁德施文 ( Gertrude Seaman ) ,去照顾在1922年2月19日降生的约翰史蒂文 哈里斯,一直陪着威妮弗蕾德两个月。

  每一种新疾病的爆发都带来极大的不安,因为很难查明这种病的传染途径。

  1922年3月13日。乔治去了孙家庄为一个小孩举行葬礼。那地方一周内死了三个小孩 - 很多小孩感染了一 种猩红热。高特西 ( Ka Te-tsi ) 的婴孩也感染了。求神保守好我们孩子的健康。

  据她4月17日的日记记录说,猩红热的流行病已经过去,但痲疹又来了: “弗洛伦斯感染痲疹病倒了,脾 气也变得相当暴躁。约翰暂时还未受到感染,在我们有限的空间里,每时每刻都必须尽量保持警惕。”

  由于他们经常与小孩的疾病斗争,使他们不由得会想起城外的那个小公墓。威妮弗蕾德告诉乔治说: “每 当我想起那地的时候,眼泪就会流出来。如果约翰和弗洛伦斯有甚么三长两短,我不知道怎样挺得下去。没有了他 们其中任何一位,我想我都没办法活下去。”

  乔治体贴地回答她: “在我小时候,有一次搬家,我就必须用铁路快递来运送我的新自行车。我非常担心 它,生怕会摔坏。所以我祖母告诉我下去,以保证它没事。我沿着月台推着我的车。突然我感觉到我的腿上被人猛 然踢了一脚。一个铁路工人说:‘推着车子在这里走,你以为这是甚么地方?’

  “我说: ‘这是我的车子,先生。’ ”

  那个人怒吼着说: “ ‘我不管这是不是你的,在你把它交给了铁路快递部门之后,你就没有权力去碰它 。’ ”

  威妮弗蕾德问道: “那事跟这事有甚么关系呢?”

  他平静地回答: “我们把我们的孩子交托给主,当你把事情交托给了祂以后,就不要试图收回。”

  从整个9月到10月,约翰和弗洛伦斯都得了严重的百日咳,12月的时候又得了重感冒。威妮弗蕾德在1922年 最后一天的日记中记述: “在我上一次写日记以来,约翰病重好几天了。16日星期六那天,我们以为将要失去他了 ,但神答应了我们的祷告,现在他几乎康复了。感谢神。但这个星期王姐姐失去了她六个月大的小女孩 … 今天是 星期天,没有多少特别安静的时间,现在两个小孩都睡了,趁他们还没醒来,我想休息一下。在结束了下午的礼拜 之后,我们举行了一个联合祈祷会。愿神让这新的一年至少能够确实成为服事祂最好的一年。”

  这次之后,威妮弗蕾德的日记中断有三个月了。威妮弗蕾德没有心情去写。

  1923年3月24日。新年后不久,我就满心期待能写下点甚么,但现在已是三月了,我才开始动笔。这当然是 因为到我们心爱的弗洛伦斯突然得病离世,还有去了一趟兰州。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如此快乐的圣诞节,弗洛伦斯 和约翰看上去比前几个月要健康多了,我们真心希望他们是真正地好转过来了。一切都很顺利,直到1月15日星期一 那天,情况开始变了。那天早上弗洛伦斯好像不太舒服也没有起床。起初我们认为是她的上尖牙还没有完全好转的 缘故。但几天之后,在她脖子的右边长出了一个小肿块,我们以为她是得了腮腺炎。她的眼睛很快也肿了起来。三 四天以来她对周围的事情好像没有一点反应。1月26日午饭前一阵子,她的父亲看着她,突然发现不对劲,就赶快呼 叫我和侬纳先生。我来到房间还不到一分钟时间,她就死了。她只在她父亲的手臂上轻轻地抓了一下就走了。即使是 现在,我都无法详细地描述当天的情形。神在这事上必定有祂的美好旨意,因为祂知道一切,并且安排着一切。但我 们无法理解神为甚么要把她带走。她既无恙又快乐。但直到现在,大概过去两个月了,我们还是心如刀割,一直挂念 着她。我知道,神会赐我们恩典和力量去承受这一切,我们将来会见到她。

  乔治回忆说: “神会赐予恩典和力量。当时主多么奇妙地帮助我们,在我们想起她的时候,赐给我们极大的 安慰。她是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呀。”

  在休假前的几个月里,威妮弗蕾德很少写日记了,寥寥数句反映出她忧郁的心情。

  1923年4月15日。前几天收到格温贝克 ( Gwen Baker ) 寄来的卡片。他们在三月底所生的小女孩已不在人 世了。我们当然能够理解他们悲痛的心情。昨天读了许多的家书,让我们再度哭泣不已,我们还是不能没有它们。特 别是那封来自桑顿夫妇漂亮的信。到明天为止,我们的心肝宝贝才走了四个月,但这段时间似乎特别漫长 … 上星期 天是小艾尔弗雷德侬纳 ( Alfred Learner ) 去世六周年纪念日。

  威妮弗蕾德在九月份的日记中写道: “我们获准在明年春天放假。我们计划启程用六星期的时期前往河南的 郾城。我们希望,主若愿意,肚子里的小孩会在那里出生,然后我们一起去上海,再回家。但考虑到最近发生的这么 多事情,我们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句话;并且欢喜地说, ‘愿你的旨意成就’ 。”

  大卫卡斯特曼哈里斯 ( David Castleman Harris ) 于1924年1月15日,在开封的中国内地会医院出世。正 好在弗洛伦斯死了一年的同一天。“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