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种族



中国中部的人当时把东土耳其斯坦的人视为没有教化的野人。没有可能准确地说出世纪之交(1900)的时候这些「野人」究竟有多少。那个时候中国还从没有进行过人口普查。晚在1960年代所写的书籍靠假设算中国人口的大概数字。出版于1922年也就是宣教时代中期的瑞典百科全书《Nordisk Familjebok宣称东土耳其斯坦的人口大约是177万。30在这个宣教工场事奉了25年之后,宣教士托奎斯特(Tornquist)批评说这个数字完全不正确。他自己的估计是以中国政府的信息为基础的。根据这个信息,他说东土耳其斯坦应该有600万左右的人口。31

他的估计可以跟欧文?拉蒂摩尔的做对照,拉蒂摩尔的估计是在200到800万人之间摆动。他说也许400万是最可能的数字。按拉蒂摩尔的说法,宣教士们事奉的这两个地区喀什葛尔和叶尔羌的总人口可能有150万。32从现代意义上来讲,这两个城市,不包括其周围的乡下地区,是大城市。两者中较大的叶尔羌有近10万的居住人口,喀什葛尔有约9万人口。说瑞典行道会在一个人口非常稠密的地区宣教一点都不假。

人口混居。这个省份内有十三个不同的种族。有哈萨克族人、蒙古族人、和其他大的少数民族。然而,他们不是这里要重点讲到的人,因为他们不是宣教工作的重要对象。只有差会活跃其中的南部的几个民族是这里要重点说起的。

这个国家的主导者汉人只不过占该省总人口的5%至10%。33根据拉蒂摩尔的调查,汉人属于以下四类:1. 从中国中部来的移民,2. 商人,3. 军人,4. 从中国被驱逐出的罪犯。34

中央政府鼓励沿海省份的汉人向这里迁居。他们发现让尽可能多的可靠的汉人住在东土耳其斯坦非常重要,这样可以形成一道屏障,以抵御越来越多俄罗斯的移民。35许多的这些汉人移民在他们的「新家园」都发了大财。他们在东土耳其斯坦的薪水比他们在其他汉人省份所得的普遍要高三倍。36然而,因为远离他们的祖居地,他们许多人还是感觉不自在。他们在物质富足的同时,却受精神压力的折磨,感觉没有寄托没有归宿。宣教士们确信这些移民比起当地人来说更值得同情。为了在这里寻找财富,他们背井离乡,离开世代生存的祖籍。他们有各种社会背景,但他们都发现自己被切断了跟传统和家庭生活的纽带。

传教时期,汉人有机会来到这里并组建家庭。他们的子女渐渐地把自己看作是这个地方的本土人。他们中许多男孩子入读教会学校。按宣教士们的说法,他们不但是有天赋的积极的孩子,而且除他们自己母语之外还通常能学会突厥语。37差会的未来就靠这些孩子了。

对别的汉人而言,土耳其斯坦就是「西伯利亚」。从中国内地来的罪犯被流放到这里。还有人逃到这里是为逃避审判。拉蒂摩尔夫人形容这里的汉人是「真正的恶棍和强盗,是从各地来的痞子流氓」。她指出,说这个省的统治者是极端严酷的独裁者一点都不令人惊讶。38说到许多汉人,托奎斯特也有同感。「基本上他们都是以流氓无赖的身份来让你认识的,因为他们都是从中国其他省份被赶过来的,把他们赶得越远越好。」39有一次,他在写到一位来自「甘肃半野人」族的乌鲁木齐长官时说,「喀什葛尔的士兵中有许多像他这样的暴徒」。在另一场合他说,「喀什葛尔现在是汉人的人渣汇集的潜流之一。」40德国的人种学者和东方学者艾伯特?科克(Albert von Coq)参加了第四次吐鲁番1913-14年的探索之旅,这也把他带到了喀什葛尔,这时他对托奎斯特说他对汉人反感至极。他们的饮酒习惯尤其值得讨论。这里有充足的酒精饮品可供选择,比如Shamsu,「一种令人讨厌的酒」。41为了缓解他们的思乡病,有些汉人沉迷赌博或抽上了鸦片。如一位汉人基督徒所说,这些习惯经常导致「无法形容的放荡生活」。42宣教士们说赌博、毒瘾和性病蹧蹋了许多人的生命。被迫远离家乡生活,他们放任一切恶习,过着一种「毫无责任感的醉生梦死的生活」。43他们经常经营赌馆和典当行,他们也是出名的放债人。44

曼纳海姆(Mannerheim)写道了东土耳其斯坦汉人的行为是怎么个样子。他拜访了叶尔羌一位级别最高的军队官员。曼纳海姆说「他是个约七十岁的聋老头,完全没有受过教育。」而且这位大官人还是个牛皮精,妄称说世界上没有哪支军队能打败汉军。据说他根本对训练士兵不感兴趣,而更愿意尽可能小地压缩他的部队,这样就可以利用政府的军饷来中饱私囊。150人的小部队真是可鄙的。鸦片成瘾和其他的坏习惯早就让士兵们不堪一击了。他们像是由「犯人、鸦片吸食者、赌徒、高利贷者、妓院嫖客、老鸨等等纠合的正规军」。曼纳海姆总结说,当官的不像比任何其他人表现得更好。45

相比于穆斯林妇女,汉人妇女更加自由和独立。她们很少当女仆伺候家庭。她们人数也很少。以致迫使汉族男人娶穆斯林女人。然而,一个穆斯林女人要是嫁给了一个汉族男人也没有好日子过。她自己的族人会把她看作是叛徒,她的亲戚和家人都会深深地鄙视她。46

所有的汉人都想看到他们土生土长的家乡,如果可能,还希望死在自己家乡。许多人实际上进行漫长的回家之旅。还有人安排叫人把他们死后的遗体带回家。托奎斯特说到了在他们去中国内地之路上的「这些悲伤的葬礼车」。它们是一长列沉重的马车,载着漆成红色的厚重棺材。47

突厥人-或者说如俄罗斯人所称的撒尔特人-是东土耳其斯坦的主要人种。地方当局认为他们大约占了总人口的70%。48这个省的名字也是因他们而得名。突厥人生下来就是穆斯林,这里像其他穆斯林国家一样,伊斯兰浸透到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突厥人当然也被迫得尊重汉人,因为汉人占据了所有的高官显位,但是汉人-主要的族群-在突厥人的地上仍然是个极少数的民族。

在差会时代结束的时候,把突厥人叫做维吾尔族人就是他们最初的名字变得越来越普遍。突厥人自己也希望那样叫。49维吾尔族人是居住在这些地方的一个古老的种族,突厥人就是从这里发源的。50

皈依了伊斯兰的汉人称为东干人。在接受了伊斯兰成为了穆斯林之后,他们变得被孤立起来,以至于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单独的族群。他们对谁来说都是陌生人。突厥族的穆斯林不认同他们。他们不允许去突厥人的清真寺做礼拜,但有他们自己的清真寺。他们自己的种族汉人也拒绝他们。因为接受了「外地人的宗教」、「野蛮人的信仰」,所以他们被看作是半个野蛮人。另一方面东干人严重鄙视汉人的「偶像崇拜」。51他们仍然像所有其他汉人一样扎辫子。东干人在他们的宗教崇拜方面比突厥族的穆斯林更加严格。比如,后者会高兴地与宣教士饮茶,而东干人一律会拒绝。52

欧文?拉蒂摩尔指出,在政治危机年代,东干人发现他们处于严峻的两难境地。如果他们站到他们的穆斯林朋友一边,他们就会被看作是不可靠之人。尽管他们有穆斯林的信仰,但他们毕竟还是汉人!如果他们站到汉人的这边,后果也是一样的。汉人经常担心他们的信仰最终会强过他们的爱国精神。拉蒂摩尔继续道,当来自其他省的东干军队入侵东土耳其斯坦的时候,这个地方的东干人总是与入侵者同一战线。他们不但是作为信仰同道者而且也是作为亲戚一样地站在他们这边。他们不但一起攻打非穆斯林的汉人而且屠杀过整个小区。531930年代的革命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然而,东干人是相当小的一个族群;差传时期,也许还不超过15万人,但因为非常好战,他们也是一股不小的政治势力。从1930年代末期到1940年代,因为他们崇尚武力的性格而变得非常不受欢迎,许多人得到了报应。54

吉尔吉斯斯坦人居住在大山里。他们是蒙古族人的血统,但讲突厥方言。他们都是穆斯林。但突厥族的穆斯林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的文化素质非常低下。吉尔吉斯斯坦人在1930年代的革命期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55

在东土耳其斯坦还有印度人。他们是商人和英国公民。他们的存在就是为甚么喀什葛尔设有英国领事馆的原因之一。56

印度人跟汉人打交道的一项内容就是借给他们钱-高昂的利息。当局听任他们这样做。如果有人蠢到跟印度人做生意,那他们只能是咎由自取!57印度在叶尔羌的殖民地上有几家公司,是东土耳其斯坦的贸易中心。58印度人是印度教徒。1897年,瑞典宣教士柏克伦德(B?cklund)就造访过叶尔羌的一些印度人。他们是很严格的印度教徒,如果宣教士不能够吃完他们所招待的食物,他们必须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宣教站。这些食物被视为被玷污,必须带走。59印度人通常会在家里静静地崇拜他们的偶像。有一次,他们安排了一个公开的游行,穆斯林觉得被冒犯了,于是引发了一场骚乱。这些印度商人对差会来说是个有用的资产。他们可以从外面的世界给与世隔绝的宣教士们带来消息。

30 Nordisk Familjebok,1922,卷 2,条目312。然而1955-56的版本显示人口是2-3百万。卷22,条目980。
31 T?rnquist 1928,429页。这是中国邮政管理部门在1920年代末的时候估计的数字。(DEM,1930,191页)1954年,最终的人口普查完成了。人们料想应该是错了几百万人。我们注意到跟瑞典比起来,要正确地计算出中国的这几百万人是多么地困难。这里,当局知道这个事实,就是有一万来人没有登记统计上。(Cicilia Lindquist的一次讲话)
32 Lattimore,1920,103页。然而在1940年,拉蒂摩尔给出的数字是350万。(Lattimore,1940,11页)Douclas Jacson 1953年估计的数字是490万(Jacson,1962,12页)1953年,W. J. Drew也说出了相同的数字。1967年,人口增长到了800万(Drew,1968,208页。)人口大幅度的增长开始于1940年代,一直持续到1960年代,原因是中国内陆的大量移民。叶尔羌是印-英之间的商业中心。(Mirsky,1977,141页)
33 Hogberg在他的《Ett och annat fran Kinesiska Turkestan》(14页)一书中写到,汉人的数量几乎不到3% 。这么低比例的人口数量正是他想证明的东西,因为他反对在东土耳其斯坦的汉人中间成立专门的宣教事工。另见Gore,1980,292页,显示5% 。
34 Lattimore,1950,50页。
35 检查记要,1913。鸦片贸易很繁荣,实际上没有任何限制。然而,东土耳其斯坦并不会种植罂粟,但鸦片从别的地方进口,比如从俄罗斯的西土耳其斯坦。(Etherton,1923,93页f.)
36 Lundahl,1917,100页ff.。
37 同上,106页。
38 Lattimore,1935,114页。
39 Andersson,1928,451页。
40 T?rnquist给Lundahl,1929年8月1日,和T?rnquist,1926,307页。
41 Le Coq,1928,28页。
42 Nyrén, B.,1928,278页。
43 Lundahl,1917,107页。
44 T?rnquist,1928,451页。
45 Mannerheim,1940,82页f.。
46 Lundahl,1917,107页。
47 同上,107页。
48 Teichman,1937,16页。
49 T?rnquist的报告,1935。在正式的汉人圈里,突厥人以前被称为「缠头」。(Teichman,1937,188页。)从1921年起,官方的名字叫「维吾尔人」。(Nyman,1977,12页。)
50加纳?嘉林研究过维吾尔语言和历史。在东土耳其斯坦做调研期间,他也是差会的客人,住了几个月。他讲述了一段维吾尔人和瑞典基督徒之间早期接触的历史。当查尔十二世的军队在俄罗斯被俘虏时,瑞典的士兵被发配到东俄罗斯的不同地方。有些军官编入了俄罗斯军队,到处游历,做科学研究。 Johan Gustaf Renat就是其中一个。被拘留期间,他遇到了瑞典生的Birgitta,她是瑞典军队中一名士兵的妻子,如今成为了寡妇。Birgitta曾跟卡尔穆克人在一起事奉,他们派她前往东土耳其斯坦的叶尔羌进行差传的任务。1933年当这对夫妇回到瑞典时,随身带来了和田的两名维吾尔人。他们俩后来都在斯德哥尔摩的Storkyrkan大教堂受洗了。(Jarring,1939,388页,和1970)。
51 Ahlbert,1935,12页f.。
52 Hem Hem,1916,21页f.。
53 Lattimore,1950,119页和143页f.
54 1940年代末的时候,这个省的东干人约有10万。(McLean,1948,139页。)
55 Ahlbert,1935,12页ff.。在该省的北部有47万5千的哈萨克人和12万的蒙古少数族裔。(Jackson,1962,12页。)
56 访问Carl Persson,1972年9月23日。

57 访问Arell,1973年10月27日。
58 Skrine,1926,61页。
59 The Missionsf?rbundet,1897,227页。